十行 |
白領的夏季 |
颱風 |
多少個深夜 |
一 |
一 |
我的稿紙上的燈光 |
襯衣上白熱的光 |
颱風呼嘯而來 |
映着母親的瘦臉,皺紋 |
火辣辣的脖子,和領帶 |
揮動着黑的雲刀鋒利的雨劍 |
在這個寸金尺土的地方 |
亮晃晃之後是暗黃 |
叫做「温黛」 |
我們工作 |
像寫字樓門外的 |
叫做「露絲」 |
於營養不良的空間 |
那大塊小塊的銅招牌 |
為什麽不叫做海賊? |
休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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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不叫做强盜? |
於狹窄的床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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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時間在中環 |
颱風呼嘯而來 |
這樣子,我的母親死了 |
人潮混濁 |
海港是驚濤,街道是奔流 |
她火葬 |
像週末的海灘 |
於是艇翻船沉車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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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才在餐廳裡找到 |
樹木連根拔起 |
灣仔之西 |
一個不夠伸懶腰的空位 |
像折了的桅,斷了的船 |
這邊是碼頭 |
吃一個不易消化的「常餐」 |
商店的光管與招牌齊飛 |
那邊是教堂 |
或者急急忙忙 |
窗玻璃破落,危樓倒下來了 |
芬域街與駱克道 |
咽下一碟牛腩飯 |
有多少生命掙扎,飄流 |
一縱一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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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掠奪去了 |
躺在碼頭和教堂之間 |
三 |
有多少海員失蹤,不再回來 |
劃十字 |
又是打字機文件和檔案 |
任岸上的親人 |
於烏煙瘴氣的一角。 |
又是冷氣之後的熱汗 |
在滿目瘡痍的岸上等候 |
浮腫的霓虹燈下 |
然後頭昏腦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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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顏六色的 |
抹冬天的鼻涕,夏天的汗 |
二 |
酒吧,一家挨着一家 |
然後拖着疲乏的身體 |
而去了的颱風會再來 |
「海神」「白馬」「瘋馬」 |
去辦四季如常的 |
會再來 |
「美人魚」「小猫兒」「老虎」 ・・・・・・ |
上班前下班後的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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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個腥風血雨的季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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擠人頭湧湧的渡海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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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士們 |
擠密不透風的電車巴士 |
呵,先制服地球上的暴風 |
嘰哩咕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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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才征服太空吧 |
醉翁之意那在威士忌。 |
中環:香港著名的啇業區,也是洋行,寫字樓的集中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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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八歲的黑髮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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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一年八月十七日颱風「露絲」襲港 |
流完了眼淚 |
黃昏與汗 |
寫於十九日 |
在生活的苦杯後面賣笑。 |
他的小房間裡的黃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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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戰艦搖擺而來的 |
常常是燙手炙肉的 |
妓院街 |
阿尊阿積 |
這個長夏像別的長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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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獵狗的鼻,狼的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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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樓下,有人說話聲悄悄 |
踐踏着灣仔的胸膛 |
小小的西窗沒有風 |
年青的,要不要? |
直到一個可恥之夜 |
而天空的一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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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闌珊。 |
有煮熟的番茄似的晚霞 |
都一樣,叫它做道或者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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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生活,辛酸的拍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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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怏怏地落到街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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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行人,流着汗散步 |
黃昏暗去,長夜漫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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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林總總的招牌下 |
而可貴的青春有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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