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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圻(雲史)  江山萬里樓詩詞選   頁:  1..  2..  3..  4..  5..


蔡登山:楊雲史與吳佩孚


陳美美與楊雲史的戀情

  提起陳美美,知道的人不多;提起楊雲史,在當時算得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人稱「江南四大公子」之一。他是江蘇常熟人,世代為官,十七歲便娶了李鴻章的孫女李道清為妻,曾經追隨岳父出使英倫,成為學貫中外的青年才子。後來任大清國駐新加坡的領事,辛亥革命後由海外歸國,隱居在虞山的石花林,築一座樓居住,名之為:「江山萬裡樓」。這時他的原配妻子李道清已死,又續徐霞客為妻,依然夫唱婦隨,過著逍遙自在的樂道生活。

  民國九年,楊雲史在江西督軍陳光遠的屢次盛情邀請下,終於只身前往南昌去做陳光運的高參。當時秀才大帥吳佩孚挾第一次直奉戰爭大獲全勝的威風,雄踞洛

陽,聽說陳光遠將楊雲史羅致帳下,說道:「陳光遠何能駕馭江東不羈之才。」果然不久陳光遠與楊雲史便出現了矛盾,楊雲史不辭而別,給陳光遠留下一封行文辭雅的書信:雲史乃江東下士,將軍謬采虛聲,致之幕府,時陪閻公之座,遂下陳蕃之榻,頗思盡其愚悃,有裨萬一。頃得山妻徐霞客書謂:「園梅盛開,君胡不歸?」不禁他鄉之感,復動思婦之懷,清輝玉臂,未免有情,疏窗高影,亦復可念,清狂是其素性,故態因之復遂其山野,庶面雲在山,靚妝相對,此中歲月,亦足為歡,則將軍之賜也。萌,敢效季鷹煙波之清,乞徇林逋妻子之情,予以休暇,

  吳佩孚聽說楊雲史離開陳光遠,連忙派人請他入洛陽相助,從此楊雲史便跟定了吳佩孚。

  陳美美與楊雲史的相識是在吳佩孚第二次直奉戰爭慘敗之後。戰爭之前,楊雲史的妻子徐霞客突然在洛陽病逝,楊雲史第二天就要隨軍出發,只好倉促殯殮,非常痛苦,從當時他留下的詩中,可以看出他的這種心情:

        要憐九月十三夜,死別生離第一霄;戎馬書生真薄悻,蓋棺照月便從軍。

  戰爭由於馮玉祥的倒戈一敗塗地,楊雲史隨吳佩孚又過一段淒惶的日子。吳佩孚在武漢東山再起,在查家墩成立司令部,楊雲史擔任幕僚長。他公余之暇,頗感孤寂,尤其在清燈照壁,冷雨敲窗的時侯,想起結髮妻子李道清,更想起被自己倉促殯葬的徐霞客。那時夫妻之間志同道合,過了多少溫馨的黃昏,如今卻形單影隻,煢煢孓立,難以排遣心中的淒涼,寂寞和悒鬱。

  於是楊雲史開始涉足妓院。陳美美是武漢的名妓,人長得不算十分漂亮,卻一份孤傲的性格,高挑身材,落落大方,而且頗具才情,楊雲史一見鐘情。 這時的楊雲史已年近半百,華發紅顏,夜夜與陳美美出雙入對,武漢報刊紛紛競登這一艷聞。有些傳播媒體,居然按日登載他們的起居。楊雲史的朋友們代抱不平,只要楊雲史點頭,就打算對這些報刊施加壓力,楊雲史一笑置之,寫了兩首曲寄給報刊作為回答:

        其一:妓女千千萬萬,嫖客萬萬千千,輪我做了嫖客,便鬧得瘴氣烏煙。我也莫名其妙,君聽其自然。
       
其二:報是他出版自由,嫖是我個人自由,要怪他家家報館,先怪我夜夜春樓。只要風流不下流,這其間何必追究?   

  陳美美慧眼識名士,她的關心、體貼、妙解風情,使得心情蕭瑟的江東才子深感慰藉。陳美美是不俗的女子,自然不會用職業性的手法籠絡楊雲史,而是一片純情,楊雲史也以大量的熱情投入到她的身上。那時楊雲史的許多詩句中,都能隱約看到陳美美的靚影,像是:「夜半入門人已醉,手扶花影下雕鞍。」「酒後春寒行不得,軍中刁斗已三更。」「何因軟語甜如蜜,皓齒無聲嚙荔枝。」於是「風流小杜」的名聲不脛而走,講得惡毒一點的乾脆叫他「娼門才子」。

  提到「風流小杜」這個稱號,就要講到楊雲史與梅花的關係。楊雲史愛梅、詠梅、畫梅的嗜好,可以直追宋代隱居孤山自稱「梅妻鶴子」的林和逋。吳佩孚曾經為此贈給楊雲史一聯:天下幾人學杜甫,一生知已是梅花。

  楊雲史所畫的梅花,真可說得上是:「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但他畫的梅花從不輕易送人。除了為吳佩孚畫了一幅巨幅梅花外,在武漢特應陳美美之請,在徹夜春雪中,紅袖添香裡,畫成臘梅屏幛四幅,兼題八首七言絕句,其中有句是:「江郎彩筆猶昔,畫了長眉畫折枝;近來英年消磨盡,只畫梅花贈美人。」於是好事者稱他是「風流小杜」。

  特別的愛給特別的你,楊雲史投之以木瓜,陳美美報之以裙裾。革命的北伐軍徹底摧垮了吳佩孚的主力部隊,吳佩孚西走白帝,輾轉入川。在革命烈火迅猛,抓住就會殺頭的情況下,楊雲史沒有來得及跟上吳佩孚逃跑的步伐,多虧陳美美把他藏在香閨中,方得順利脫險,過了那個革命風浪尖。藏在陳美美的香閨中,楊雲史天天畫梅題詩,選出最好的一幅送給陳美美,上面題有兩首絕句:

        其一:戎馬經年衣滿塵,強歡暫醉暗傷神;平生熱淚黃金價,只贈英雄與美人。
       
其二:照眼枝枝紅雪堆,胭脂難買好春回;羅浮以外非春色,從此楊圻不畫梅。  

  楊圻是他四十歲以後所改名字,詩中說從此不再畫梅,是他對自身狀況的極度悲觀。 他覺得自己年過半百還得靠一個青樓紅粉知已來照顧護持,確實是少年不識愁滋味,到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名滿天下的名士,權傾一時的大人,混到如此進退失據的境地,夫復何言!對此,陳美美不是同情,而是理解。

  等到時局稍微穩定後,楊雲史決定離開武漢北上,陳美美在臨江樓設席為楊雲史餞行。那天風吹野花滿庭香,陳美美不斷勸楊雲史多喝幾杯,問楊雲史什麼時侯還會回來,楊雲史望著滔滔東去的長江水,不知道哪一天還能見到陳美美,別意陣陣襲上心頭,他即席賦詩與陳美美留別:

        年來范蠡久無家,西塞山前似若耶;君問歸期載西子,春風流水碧桃花。

  楊雲史走後,陳美美很長一段時間拒不接客。天天把自己關在房裡,看著楊雲史給她的梅花,題贈的詩詞,追憶著他的濃情蜜意,她為楊雲史感歎,覺得他「一例霸才難得主,年年沉醉過新豐。」楊雲史到鄭州後,曾給陳美美寄來一首詩,寫道:

        年年落魄又經年,典盡春衣習醉眠;天 末生涯差強意,將軍厚我玉人憐。

  既懷念吳佩孚對他的知遇之恩,也難忘陳美美的患難真情,把陳美美與吳佩孚相提並論,使陳美美激動不已。 楊雲史不久去了北京,再出關到瀋陽,陳美美漸漸地失去了楊雲史的消息。由於楊雲史的關係,許多人都熱衷要她陪客,以抬高自己的身價。陳美美為了排遣對楊雲史的思念,為了免除不勝其煩的騷擾,終於贖身做了別人的妻子,可不久又離婚,只身移居上海。

  九﹒一八事變後的一天,陳美美上街上買一些東西,突然見到了楊雲史熟悉的身影,她硬著頭皮去見楊雲史。原本以為時過境遷,往日的熱情已經隨風而散,誰料兩個人都還一往情深,兩個人促膝長談,忘記了時間、忘記了饑餓、忘記了一切。

  第二天,楊雲史又到陳美美的居室去看望她,陳美美送了一首詩給他:

        陌路相逢訣絕恩,斷無消息盡銷魂;天涯何處尋崔護,千里桃花紅到門。

        楊雲史看罷,一連回詩兩首:

        其一:雲窗霧閣看紅梅,癡福能消避面猜;昨夜卷簾香雪裡,雙成笑擁綠萼來。
       
其二:粉壁峨峨繡浪紅,舊時詩畫尚紗籠;清宵風月分明在,莫是相逢又夢中。  

  第三天,陳美美往拜楊雲史,為陳美美開門的是位漂亮中年婦女。楊雲史告訴陳美美:這是他的夫人狄美南。狄美南久聞陳美美的大名,對她的來到大為緊張,但表面卻絲毫不露痕跡,熱情洋溢地殷勤招待丈夫的昔日情人,但實際是形影不離丈夫。美南是賢內助型的女性,她把楊雲史侍候得無微不至,使得陳美美絕無插足的機會。楊雲史和陳美美無可奈何,只得分開。

  後來楊雲史又到了北京。那時日本已占領東三省,正策動華北五省自治,想拉在北京過隱居式生活的吳佩孚出來做大漢奸。楊雲史受章太炎委託去勸阻吳佩孚,不要接受日本人的條件,不久白髮蒼蒼的章太炎自己也趕到北京。吳佩孚拒絕了日本人的要求,他問日本來使:「難道我還不如張作霖嗎?」

  楊雲史在北京還是不能忘懷陳美美,給陳美美賦詩贈畫。陳美美回了他一封信,說道:

        別後音書兩不聞,預知謠諑必紛紜;只緣海內存知已,始信天涯若比鄰。

網上資料


一自新詩傳萬口,家家紅粉說楊圻       兼于閣詩話   陳聲聰   大公報

     
遺老遺少,無時無之,辛亥革命後,留戀故清者,亦大有人,故民初之詩,除南社諸子外,鮮不帶有遺老氣者。 楊雲史(圻)當辛亥革命,年三十餘,以曾舉考廉,其江山萬里樓詩,亦滿紙黍離,盈篇麥秀。 楊雲史為清大吏楊崇伊之子,李鴻章之長孫婿,固一貴公子也。風流倜儻,才思艷發,倘佯山水,琴歌自樂,其佐吳佩孚戎幕,已在金盡貂敝之時。 抗戰軍興,雲史避地香港,住金比利道。齋中猶懸吳所書(天下幾人學杜甫,一生知己是梅花)一聯。 江山萬里樓詩,才氣縱橫,不主一家,古體近元白長慶,近體則在樊川玉谿之間,固多唐音也。

      絕句之佳者,如

(江上識陳伯嚴先生)云:
元龍意氣向誰論,江上樓船共一樽。酒欲醒時人不見,滿天風雨入中原。

(宿萬壽山户部公所夜聞頤樂殿簫鼓聲)云:
千門燈火望瓊樓,只道繁華不道愁。牆堬ざq牆外月,十分富貴二分秋。 

(庚戌路經交廣南渡島國雜詩)錄一首云:
何人酌酒倚山頭,看盡滄洲雲水秋。海上青峯千萬點,夕陽紅盡是崖州。

(山閣夜起)云:
泉聲細落北峯幽,松下房櫳枕簟秋。夜半起來倚空碧,滿身明月看梳頭。

      
類皆如此空靈之句,不可勝數。 李夫人名霞客,雲史有七律二首題其二十年前為新婦時照片,中有句云:

自媒早已疑馲i,譽婦曾聞必麗華。為我畫眉調彩筆,憑君索笑種梅花。

顧影未除公子氣,娶妻難得美人名。卻因多難依嚴武,豈有長貧似馬卿。


      越數年,李卒,作(謚妻記),悼亡詩中有:

戎馬書生真薄倖,蓋棺明日又從軍。
從此瀟湘好煙月,一生腸斷岳陽樓。

      雲史常熟人,所居石花林,種梅百株,花時召客,觴詠其下,與曾孟樸之虛廓園相距不遠,二人往還亦密。 及赴薌島,念故園梅花不置,友人自庾嶺折一枝,付飛機相貽者,喜極有句云:

八千里外見橫斜,天下房櫳不是家。歸夢故山蓓籬落,衝煙冒雪兩三花。
 
      性愛梅,亦能畫梅,有(上元夕畫呈u公)云:

得意春風動地來,上元清月近蓬萊。天公絕意留韶景,尚有最高枝未開。
 
      又(美美請畫紅梅屏幛題八絕句),錄二首云:

春來心事惜芳菲,花滿江城酒滿衣,一自新詩傳萬口,家家紅粉說楊圻。 
湖海元龍萬里身,掉頭四顧出風塵。近來英氣銷磨盡,只畫梅花贈美人。
 
      時雲史方自漢扶妻柩還里,同時遇美美者,頗致繾綣,終當別去。作惆悵詞八首,末一首云:

人道微之與牧之,悼亡詞賦狹邪詩。庸知錦瑟華年恨,併入青樓落拓時。儘有風情酬小玉,斷無消息載西施。千愁自縛蠶成繭,繅到從頭只一絲。


睡醒羅浮三兩枝,看花最好未開時    楊雲史逢場作戲巧遇名妓留情  成報   副刊   沙童妹

      情感豐富的名詩人楊雲史,自從他的愛妻徐霞容死後,心情一直非常落寞。 直到他隨着敗軍之將吳佩孚,在武漢徐圖再起的時候,才在一個逢塲作戲塲合,遇到了漢皋名妓陳美美。奇怪的是,這位歡場名花,在容貌和舉止上,都很像他的第一位夫人李道清,若論柔情與才華,又都足以同他的第二位夫人徐霞容比美。這就使得楊雲史一見鍾情,狂熱得像個初戀的中學生。 p但畫了四幅他最擅長的紅梅,送給他做畫屏。而且還為她寫了許多首哀感頑艷,柔腸寸斷的情詩。其中最為人們讚賞的,是:

睡醒羅浮三兩枝,看花最好未開時。縱教堪折不須折,留與東風好護持。  
春來心事喜芳菲,花滿江城洒滿衣。一首新詩傳萬口,家家紅粉說楊圻。  
湖海元龍萬里身,掉頭四顧出風塵。近來英氣消磨盡,只畫梅花贈美人。  
戎馬經年衣滿塵,強歡暫醉暗傷神。平生熱淚黃金價,只贈英雄與美人。  
照眼枝枝紅雪堆,胭脂難買好春回。羅浮以外非春色,從此楊圻不畫梅。

      楊圻,是這位大詩人在四十歲之後,正式用的名字。 公開把他寫在情詩堙A顯然比唐人的前度劉郎今又來之句,感情上還要更加介入一些。 後來,吳佩孚的地盤越來越小,不能不放棄兩湖,退入四川。而楊雲史和陳美美的戀情,却正在如火如荼階段。 雖然一個願娶,一個願嫁,但是迫於那種隨軍狼狽西竄的不利形勢,什麽計劃都無法實現。 在無限悲愴和惘然的情緒下,他就在臨別的淒然對酌之際,寫了四首詩來表達他的衷情道:

鵝兒酒色似江波,秋柳旗亭送客多。此別今宵誰最惜,玉人含淚唱黄河。 
畫簾明瑟捲秋烟,淚滿金樽酒滿弦。更盡一杯君莫笑,江山都在美人前。
手酌葡萄勸一觴,多情我惜杜葦娘。銷魂天氣重陽後,秋雨無聲江柳黄。
年來范蠡久無家,西塞山前似若耶。君問歸期載西子,春風流水碧桃花。
 

      由此可見,這位大詩人對陳美美是如何的情深欵欵。  遺憾的是他們這一段未了緣,竟然再也沒有重續的機會,兩三年後已經是一個羅敷有夫,一個使君有婦了。


扁舟何必載西施,貧賤夫妻樂有時      楊雲史寫就悼亡詩上馬從軍  成報   副刊   沙童妹

     
清末民初,江南四公子之一的常熟才子楊雲史,是二十世紀的一大詩人,而且是李鴻章的孫女婿。同時也是義和團時代,北方最有名的豪傑大刀王五的莫逆之交。 壯年的時候,他曾經做過一任新加坡領事,同他的妻兒一起住在那風光旖旎的(獅城),笑傲海洋,怡然自樂,渡着一種鴛鴦侶伴的生活。 從他那時的詩堜珨〞:

釣得鱠魚美,歡嘩稚子呼。敲門聞客至,留客入村沽。秋水洗蔬菜,松柴爆竹爐。磨刀勞玉手,釧影落青渠 。客至妻入廚,呼兒作釣徒。山齋聞笑語,茅屋响杯壺。花露都清切,松風似有無。酒酣嵐照寂,相與說江湖。

      就可以想見,這位情感豐富而又夠隨遇而安的詩人,生活得多麽悠閒自適。 對他來講,系出名門的李鴻章孫女,固然是個温柔體貼的佳偶,但那續絃的徐霞容,却宛然是個上帝恩賜的禮物。 她不但性格風雅,能文能詩,而且持家有道,敬夫如神,從來不讓任何頭痛的問題和身邊的瑣碎,來掃他的興,勞他的神和耽誤他的時間。因此,他的經濟狀况雖然並不太理想 ,但却生活得其樂融融,使得這位大詩人滿腔滿懷,都充滿了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情操。 他那時寫的兩首名詩,就反映出來這種無上滿足的感受。 詩曰: 

扁舟何必載西施,貧賤夫妻樂有時。舉網得魚江上月,東南風細到家遲。  
憶昔北池上,銀床清露滋。玉人相並處,新月上來時。荷淨因疏雨,燈清照奕棋。十年都似舊,兩鬢有微絲。 
 
      那時割據四方的中國軍閥之中,出身白衣秀士的吳佩孚,不但總是自比關岳,而且也以儒將自詡。他在自己的全盛時代,網羅了百日維新的首腦康有為,也禮聘了江東獨步的才子楊雲史。 誰知自從和這位窮兵黷武的大人物打上了交道之後,厄運就開始降在他們這一對神仙伴侶的身上。第二次直奉戰争剛爆發,大軍出動的前夕,他所熱愛的徐霞容夫人,忽然一病而亡 。 這位詩人在戎馬倥偬之際,唯一能替她做的,就是匆匆地寫了一首悼亡詩,來掛在他的靈前:

可憐九月十三夜,死別生離第一宵 。戎馬書生真薄倖,蓋棺明日便從軍。


西江月   春色
醉裡笙歌猶在,夢殘滴漏淒清。綠楊疏影子規聲。酒醒更闌人靜。   樓下一庭斜月,照來珠箔飄燈。梨花院落不分明。風定落紅未定。


楊雲史之淚     陳荊鴻   海桑隨筆

"萬方悲一慨。草木亦蕭森。戰後關河冷,山中鼓角深。人情皆切齒,秋色太傷心。亦豈關形勢,沉吟淚滿襟。"  

      此為盧溝橋變起,日軍席卷平津時,楊雲史所作詩也。

      雲史諱圻,江蘇常熟人,夙有江東才子之名。當吳佩孚巡閱直魯豫各省時,重要文電,多出張子武其煌手筆 ; 而其他應酬文字,輒屬諸雲史,蓋以雲史擅詞章,工吟咏也。自吳氏勢熸,挾餘部奔關中,子武以身殉 ; 雲史致仕,留居北平,以鬻字賣文為活,自刊其詩稿,曰江山萬里樓集,人多有讀之者矣。初,雲史於故都,眷一校書曰陳美美。其後數年,女子盛行去髮作時世裝,美美當不能自外,雲史聞之,嗚嗚而哭,友有過訪者,詢其故,雲史曰:陳美美剪髮也,美美之美在髮耳,今乃剪去,焉得不哭。中日戰起,雲史避地來居海隅(香港),侘傺(失意)甚 ; 益以不習南方水土,患風痹疾,左臂不能屈伸。當道者聞之,畀以軍事委員會參議銜,使杜月笙就近月致薪俸數百金,賴以存活。於是賃廡九龍山林道,日臥病榻中,絕鮮酬應,誠乎其沉吟淚滿襟矣。洎香島將陷前數月,雲史病且篤,予往視,已不能興,屬人取壁上所懸攝影,語予曰:此吾故居也,庭前梅花盛開,頗耐人想,今不復得見矣!言時,淚盈於睫,嗚咽不勝。且曰:吾病恐終不起,君其必以詩挽我。予亟慰之,後數日遂死。予踐約哭以句曰:"病床垂涕語,尚憶故園梅。竟使天涯老,終憐一代才。山河多異色,詞賦有深哀。莫便化朱鳥,南雲愁不開。"嗟乎!古人謂文生於情,情生於文,予睹雲史之淚,凡數數矣。是蓋深於情者也,宜其詩之工也。雲史賣文,所訂潤例,價頗不菲; 壽言墓志,取值二百,並附注云:"當代巨公另議。"迹其語意,殆以為名公巨卿,理當昂其酬。生王之頭,不若死士之壟,寒儒為諛墓之文,實有出於不得已者,故爾如此耶?昔鄭板橋鬻畫潤例,自署一詩曰:"畫竹多於種竹錢,紙高六尺價三千。任渠親舊論交接,只當秋風過耳邊。"快人快語,傳誦人口。視雲史之所謂巨公另議,真有其不凡者在。


民初曾任吳佩孚幕僚的詩人楊雲史,於泊舟淮河揚子橋時,也以感舊傷懷的情緒寫下這樣的詩:

板屋青燈揚子橋,破船吹笛雨瀟瀟。十年夢繞家山路,依舊江淮上下潮。

楊柳,橋,從詩經的時代開始,"昔我往矣,楊柳依依"都是詩人感傷離別的題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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