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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嫌舊學偏新學

心遠廬

不薄今人愛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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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詞輯補     
1..   2..   3..    4..   5(其他)     博士多情



此篇輯補,除了十二首明確標榜所屬詞調以外,尚有六十首,未掛詞牌,但依據一定格式譜寫。 前者依循規矩,為一般制作,後者變換規矩,為特別制作。

霜天曉角   長江
江山如此。人力何如矣。遙望水天連處,青一縷,好山水。   看輪舟快馳。往來天塹地。時見國旗飄舉,但不見,黃龍耳。

作於1907年(光緒三十三年),腳氣病休學期間,在安徽績溪,時年十六,這是考入上海中國公學之第二年。原載於1908年上海競業旬報 ,署名鐵兒,乃最初之填詞嘗試。上片說自然風景,非人力之所能及。下片說社會事相。

沁園春   春游  
寂寞春三,雨雨風風,過了清明。有香車寶馬,風鬟霧鬢,拈花笑語,道是新晴。十里垂楊,四郊麥秀 ,斜日微風閒聽鶯。驀回首,看綠陰曲徑,中有人行。  青青綠上孤塋。又杜宇枝頭三兩聲。念^雞走馬,箇人如畫,斷墳三尺,雲滿春塍。風景依然,韶華不再,莫教尋常負此生。歸去也,且及時行樂,說甚飄零。

作於1908年(光緒三十四年),在中國公學。時年十七。說郊游之所見及所感。以齊整句式鋪排陳述,展示場面。盡管依舊傷春 ,悲秋那一套,狻顯表現出一種人生觀感。風景依然,韶華不再,莫教尋常負此生。這可能是其後隨茪@班朋友發牢騷,學墮落( ((四十自述))五)之依據。

沁園春   題績溪旅滬學生八人合影
畫媔撉L,眼中人物,何似故鄉。但相逢異地,相看一笑,無端回首,清淚淋浪。做病輕寒,釀愁梅雨,岑寂天涯日又長 。還瓣漶A倩寫生青鏡,圖我昂藏。  淒╮C對此蒼茫。都念我塵寰作醒狂。是人間天上,寄愁長統,回腸蕩魄,賦恨江郎。不朽功名,千秋事業,努力群賢惠梓桑。吾衰矣,只旗亭覓句,綺席飛觴。

作於1910年(宣統二年),在上海中國新公學,準備參加留美官費考試。時年十九。借題照說了一通大道理。例如:不朽功名,千秋事業 ,努力群賢惠梓桑。既勉人,亦自勉。可知經朋友規勸以及巡捕房懲罰,少年胡適已不願意在昏天黑地媊~續胡混下去。這當是另外一種人生觀感。題照,抒懷,形象鮮明,態度懇切 。其中四言對句,頗多講究。倚聲填詞,大有進境。

水調歌頭   壽曹懷之母   二哥書來,為曹懷之母七十壽徵詩。不得已,為作一詞如下。
頗憶昔人語,七十古來稀。古今中壽何限,此語是而非。七十年辛苦,今日盈庭蘭玉,此福世真稀。鄉國稱閨範 ,萬里挹芳徽。   春氣暖,桃花艷,鱖魚肥。壺觴兒女稱壽,簫鼓舞萊衣。遙祝頤壽耋耄,忽念小人有母,歸計十年違。繞屋百回走,游子未忘歸。

作於2.2.1916年時年二十五。在紐約哥倫比亞研究院,乃一首應酬之作,有點敷衍,但由此及彼,聯繫到家中老母 ,亦頗見赤子心腸。

沁園春   過年
江上老胡,邀了老盧,下山過年。碰茖ヰB友,大家商議,醉瓊樓上,去過殘年。忽然來了,湖南老聶 ,拉到他家去過年。他那堙A有家肴市釀,吃到明年。   何須吃到明年。有朋友談天便過年。想人生萬事,過年最易,年年如此,何但今年。踏月江邊,胡盧歸去,沒到家時又一年。且先向,賢主人夫婦,恭賀新年。

作於1.1.1917年 ,時年二十六。在紐約哥倫比亞研究院。 上片蝏’b友人家過年情事。下片轉入人生觀感。 已突破傷春悲秋那一套,而且以白話入詞,已達到相當老練地步。 全篇用年字押韻。

前調   新年
蔣捷有聲聲慢一詞,全篇韻鉭犮恔n字。今年元日一,吾病中曾用此體作沁園春一闋,全篇用年字押韻。明日,復用此體作此闋。皆嘗試也。
早起開門,送走病魔,迎入新年。你來得真好,相思已久,自從去國,直到今年。更有些人,在天那角,歡喜今年第七年 。何須問,到明年此日,誰與過年。回頭請問新年,那能使今年勝去年。說少做些詩,少寫海些信,少說些話,可以長年。莫亂思誰,但專愛我,定到明年更少年。多謝你,且暫開詩戒 ,先賀新年。

作於2.1.1917年,時年二十六。在紐約哥倫比亞研究院。 蝏’萛a迎新年事。去國之行,至今已第七年。早起迎新,倍添相思情緒。下片借助于與新年的對話,進一步渲染新年新感受。活潑輕鬆,頗留體琨現老胡幽默,諧趣。

生查子
前度月來時,你我初相遇。相對說相思,私祝長相聚。   今夜月重來,照我充荒州渡。中夜睡醒時,獨覓船家語。

作於1919年,時年二十八。奔母喪返京途中。 途經南陵縣平渡磡,乘船夜行,有感而作。 江冬秀因懷孕未能偕回北京。 推測所相思者乃江冬秀,謂當初于月下,相遇,相對,祝願長久相聚。此番月下,卻獨自于行船中,聽不見對方話語。 前度,今夜,兩相對照,頗能顯示其相思之苦。

如夢令
月明星稀水淺。到處滿藏笑臉。露透枝上花,風吹殘葉一片。綿延。綿延。割不斷的情線。

作於1924年,時年三十三,。在北京大學任教。所寫物像有月有星有水有花有葉有笑臉,而風一吹動,種種物像,即幻化為割不斷的情線 。 頗有些詩意。只是平仄稍欠協調,篜改平聲,亦違常規。 (編者疑是偽作)

水調歌頭
執手真難放,一別又經年。歸來三萬里外,相見大江邊。更與同車北去,行遍兩千里路,細細話從前。此樂大難得,高興遂忘眠 。   家國事,羅馬史,不須言。眼中人物,算來值得幾文錢。應念赫貞江上,有個同心朋友,相望尚依然。夜半罷清話,圓月正中天。

作於1938年,時年四十七,。在美歐之時。不在乎眼中人物,只在乎同心朋友。可當一首言情詞看待,又未必是言情那麼簡單。因其自1937年9月至1938年10月赴美歐任國民外交使命 ,未曾歸國,以後兩年,亦在大使任上,詞章所寫,或另有深遠寓意。又耿志雲推斷此詞應寫于1937年10月至1938年7月之間。寄情對象應是韋蓮司(Edith Clifford Williams)女士。她是胡適在美國留學時親密女友。也另有學者稱,其所寄情者,乃中國女友陳衡哲。二說可供參考。
耿志雲: 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之主編

憶秦娥
曇花滅。枝墜葉落棲鴉絕。棲鴉絕。風淒霜冷,荒城殘月。   波紋夢影難重覓。水流花謝無痕[。無痕[。十年惆悵,恩怨難說。

據耿志雲主編 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此詞待編年
開始說枝墜葉落的曇花,繼而描繪自然現象,風,霜,城,月乃此物象之背景。二者通過棲鴉聯繫在一起,共同構成一幅曇花幻滅圖 。下片說社會事相,以為夢影難覓,猶如花謝水流一般,不留痕迹。以上圖景物產生聯想,因而得出這麽一個結論:十年惆悵,恩怨難說。

江城子
匆匆離別又經年。見無緣。夢魂牽。萬種相思,無計訴君前。日日書成何處寄,六萬里,遠如天。   神仙舊夢散如煙。憶當年。竟淒然。何日何朝,重屨舊山川。重做神仙天上夢,玩星月,喚鶼鶼。

據耿志雲主編 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此詞待編年
謂離別經年,無緣相見,夢魂縈牽。往返六萬里,無處寄書信,無計訴衷情。神仙舊夢,已經煙消雲散,回想當年,更覺淒然。不知何時 ,山川重游,再做神仙美夢。 所寫與1924年(多謝)描繪之看山看月,神仙生活,不知有無關連。 由現在之相隔絕,幻想將來一起玩星月,喚鶼鶼,頗能體現其浪漫精神。

題秋女士瑾遺影
生前曾卜鄰,相去僅咫尺。云何咫尺間,彼此不相識。   身後見君影,倭刀光熠爚。秋雨復秋風,斯人不可作。

作於1907年(清光緒三十三年)10月,時年十六。謂生前相去咫尺而不相識,身後只能對其遺影表示哀悼。一說過去,一說現在 ,兩相對照。上下皆用入聲韻,徐平仄稍有出入外,基本上與生查子之法度相合。因將其當作一首詞看待。

和叔永題梅任楊胡合影詩
(一) 種花喜種梅,初不以其傲。欲其蘊積久,晚發絕眾妙。 (二) 亦愛吾友任,古道照顏色。書來善自擬,長庚隨日月。   人或嫌其謙,我獨謂其直。若曰為晨雞,一鳴天下白。

作於 29.1.1916年,時年二十五。在哥倫比亞大學。
第一首說梅,梅花與人合而為一,積久與晚發,亦花亦人,能見性情。前者以半闋生查子譜寫,後者為全闋生查子,上片說自擬,下片展開批評 ,已非一般詩法。
梅任楊胡: 梅覲莊,任叔永,楊杏佛,胡適

打油詩戲柬經農杏佛
老朱寄一詩,自稱仿適之。老楊寄寄一詩,自稱白話詩。   請問朱與楊,甚麼叫白話。貨色不地道,招牌莫亂掛。

作於 22.8.1916年,時年二十五。在哥倫比亞大學。以生查子句譜寫,而上片則改用平聲韻。以為朱經農,楊杏佛不知甚麼叫白話 ,所作不地道,招牌亂掛。戲作。

窗上有所見口占
兩個黃蝴蝶,雙雙飛上天。不知為甚麼,一個忽飛還。   剩下那一個,孤單怪可憐。也無心上天,天上太孤單。

作於 23.8.1916年,時年二十五。在哥倫比亞大學。詩後有自跋云:這首詩可算得一種有成效的實地試驗。 實地試驗,似有點寫生意思,即眼前所見,采入詞章。以生查子句調譜寫,但改仄韻為平韻。

早起
早起忽大叫,奇景在眼前。天與水爭艷,居然水勝天。   水色本已碧,更映天藍色。能受人所長,所以青無敵。

作於3.9.1916年,時年二十五。在哥倫比亞大學。以生查子句調譜寫,上片改為平聲韻。佈景,說情,造理,甚是講究法度 。亦言近而旨遠之極佳例証。


你心媟R他,莫說不愛他,要看你愛他,且等人害他。   倘有人害他,你如何對他。倘有人愛他,更如何待他。

作於6.9.1916年,時年二十五。在哥倫比亞大學。收入嘗試集,加題注:"思祖國也",作意十分明確 。以生查子句調譜寫,通首押一個韻"他",頗能突出其歌纗儮部C

江上   十一月一日大霧,追思夏間一景,因此成詩。
雨鉥蝳縐荂A山頭沖霧出。雨過霧亦收,江樓看落日。

作於1.11.1916年,時年二十五。在哥倫比亞大學。收入嘗試集。于秋日之大霧中,追思夏間一景。景像鮮明,生動,富于姿采 ,頗具詩情畫意。以生查子半闋句調譜寫。與正格對照,第四句平仄不合,"霧"與"亦"亦拗。 不過,可能并不在意。僅截取原調之一半而譜寫,以下小詩亦同此例。應是音節試驗之最初成果。此作魯迅與俞平伯都主張刪除,胡捨不得,謂印象太深了。(嘗試集四版自序)。此印象是否與音節試驗有關。

十二月五夜月三首
明月照我床,臥看不肯睡。窗上青藤影,隨風舞娟媚。
我愛明月光,更不想甚麼。月可使人愁,定不能愁我。
月冷寒江靜,心頭百念消。欲眠君照我,無夢到明朝。

作於6.12.1916年,時年二十五。在哥倫比亞大學。收入嘗試集。同日日記題為(月詩)。描述月光中之景象及感受。亦半闋生查子格局 ,只是第三首改為平韻而已。可看作三首賞月(玩月)小詞。雖不及陳衡哲之初月聰明,但仍多少有點意趣。

陳衡哲詠月: 初月曳輕雲,笑隱寒林堙C不知好容光,已印清溪底。  老胡頗為贊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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