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本期第二頁 宋詩選讀
汪元量 (六)
汪元量,字大有,號水雲,自稱江南倦客,錢塘人。生於宋理宗淳祐六至十年(1246~1250)間一個儒而琴家庭。盛年以詞章給事宮掖,並以琴事謝太后及王昭儀。南宋末年,賈似道專政攬權,皇帝荒淫奢靡,不問民間疾苦,朝庭為小人把持,對外主和,假奏捷報,稱臣納貢,嚴苛重稅,國政日衰,最終元兵南驅直進。宋恭帝二年(1276),臨安失守,國亡。水雲隨三宮被擄北上,沿途所見,凡可喜,可歌,可泣,可驚者,均紀於詩中。其著名之組詩《湖州歌九十八首》,就是成於此時。留燕期間,數度獄中探視文天祥。後隨瀛國公出居庸關,至上都,輾轉赴內地。返大都以後,又以元世祖使者身份奉使代祀嶽瀆東海。至元二十五年(1288),乞歸,宋舊宮人等為詩詞送別。抵杭之後,又有湘蜀之行,後築湖山隱於西湖。約在元仁宗延祐四,五年間(1317,1318)以後去世。傳世有《湖山類稿》,《水雲集》,《水雲詩》,《水雲詞》等。
(亡國後(三))
更多汪元量作品
(二) 記錄南歸的過程及以後的生活實況
謝太皇太后駕崩、全太后為尼、瀛國公入西域為僧、王昭儀仙游之後
,汪元量就向元世祖乞黃冠南歸,《余將南歸,燕趙諸公子携妓把酒餞別
,醉中作把酒聽歌行。》,詩題就點清了南歸之事。劉辰翁《湖山類稿序》云:
「歸江南,入名山,著黃冠。」
張時中《題汪水雲詩卷》云:
「隨意黃冠方外去,雲臺何似首陽薇。」
那麽,汪元量究竟是在哪一年南歸? 近人有一些研究。王國維《書宋舊宮人詩詞、湖山類稿、水雲集後》謂「水雲南歸則在至元二十五年」,但並未提出證據及說明
。孔凡禮則據《宋舊宮人詩詞》「
水雲留金臺『一紀』」之說及《南歸對客》「北行十三載」句,定汪元量於至元二十五年(1288)離燕,至元二十六年(1289)回到錢塘
。楊樹增《汪元量祖籍、生卒、行實考辨》同意此說
。程瑞釗《汪元量研究情況綜述》則認為孔凡禮所推測的南歸時間頗為牽强,只能算是「『』
兩百年來的一條公論,決非『定論』」。可惜的是,他並未明確的提出自己的推測時間及反對的理由,我
們無法進一步推究。而《續資治通鑑》至元二十五年紀事有「元量乞歸,許之。是冬,元量歸杭州。」的明確記載,和孔凡禮的推測蠻接近的。因此
,此處也只能接受此條「公論」。
汪元量南歸時,宋舊宮人曾為詩、詞餞行,汪元量將之輯成《宋舊宮人詩詞》。其序云:「水雲留金臺一紀
,琴書相與無虛日。秋風天際,束書告行,此懷愴然,空知夜夢先過黃河也。一時同人以『勸君更盡一杯酒
,西出陽關無故人。』分韻賦詩為贈。」除了序中所云的十四首詩作外
,書中亦蒐錄了章麗真、袁正真的《水雲歸吳寄聲長相思》及金德淑的《水雲還家小詞贐聲寄望江南》,都可證明汪元量南歸時
,宋舊宮人曾為詩、詞餞行的事實。但是,歷來對《宋舊宮人詩詞》的真偽卻頗有爭議
,一併在此討論。
主張《宋舊宮人詩詞》是偽作的
,以王國維為代表,理由有三:
第一,汪元量南歸前,昭儀已仙逝,而《宋舊宮人詩詞》中卻又有其餞別詩作
,互為矛盾。第二,謝翺《續琴操哀江南序》所記餞行之舊宮人數與《宋舊宮人詩詞・序》之人數不合
。第三,《宋舊宮人詩詞》中的十四首絕句風格如出一手
,後世偽作痕跡明顯。近代汪元量的研究者,對王氏的說法大都持否定的態度,他們認為《宋舊宮人詩詞》大致是可信的
。雖然如此,其立論的理由則又有很大的差別。楊積慶所提出的論點如下:
第一,王昭儀在汪元量南歸之前的確已仙逝,《宋舊宮人詩詞》中之「王清惠」當為「黃惠清」,所以並不會矛盾
。第二,他將《宋舊宮人詩詞・序》中所列的十四人又加上張瓊英、章麗真、袁正真及金德淑
,以符合謝翺的十八人之說。第三,他認為宋舊宮人之能詩者,曾受到汪元量的指點,所以風格相似。楊樹增的理由如下:第一,他認為王昭儀曾刻元量南歸圖象於汪元量的古硯上
,主張汪元量南歸時,王昭儀並未死,可以題詩餞別汪元量。第二,人數不合並不是大問題。第三,十四首絕句風格相似是可以理解的,而且,在個中仍保留著個別的差異,並不是絕對的相同
。孔凡禮的主張如:
第一,王昭儀在汪元量南歸之前已死,但,並不能因為其中有一首題為「王清惠」作,就將所有《宋舊宮人詩詞》認定為偽作
。第二,風格如出一手,很可能是在流傳過程中好事者所增修。
根據上述的意見看來,無論主張《宋舊宮人詩詞》是真品或偽作者
,其立論的理由都是從題詩人數的多少,作品的風格及王昭儀是否題詩餞行出發。首先,是人數的問題。楊積慶雖然很努力的拼湊出十八人的數目,但是,據孔凡禮《增訂湖山類稿》另外「新輯」的《宋舊宮人贈水雲南還詞》等十首詞看來
,當時為詩詞送行的宋舊宮人還不止謝翺所說的十八人。所以個人以為,十四人也好,十八人也好,甚至更多,這可能是記錄上取樣的詳略,或是後代訛傳所致,人數不是主要的問題
,不能以此斷定宋舊宮人詩詞整體的真偽。至於十四首絕句風格相似的問題
,個人以為不管是因為他們有著共同的經歷,或是曾受過汪元量指導,抑或是在大同之中仍有小異的區別,都是可以被接受的
;
因此,不宜以此斷定其為偽作。在這個問題中,最關鍵的因素無疑的是王昭儀何時死,是否可能題詩餞行。楊積慶引用鮑廷博跋語斷王清惠為黃惠清之誤,我翻閱鮑本並未見此跋語,不敢驟然相信
。楊樹增以古硯證明王昭儀在汪元量南歸時並未死,是個很好的想法
; 但是,可惜的,目前我並未見著此分資料的清晰版本。(楊樹增所云的古硯圖,見史樹青《愛國詩人汪元量的抗元鬥爭事跡》頁八所附
。但,因圖中所字跡模糊,一時不能明白確定其中的「沖華」是否為昭儀所題,暫且擱置,待日後見著更詳切的資料再作商議。)基於上述的理由
,我暫時據汪元量的作品斷其在他南歸之前已死,若日後有新的發現,再作商議。既然王昭儀在汪元量南歸之前已仙逝,十四首絕句中第一首為何又題為王清惠之作?
這很可能是後來者本著汪元量和王昭儀的特殊關係而張冠李戴上去的。個人認為,以汪元量和宋舊宮人經常接觸的關係,及他曾親自指點她們為詩,(元鄭元祐《遂昌雜錄》中有「老宮人能詩者
,皆水雲指教」之記載,見《汪元量研究資料彙輯》)宋舊宮人在其南歸時是很有可能且有能力賦詩送行
; 雖然,《宋舊宮人詩詞》在流傳過程中或有麤入
,但,大致上,仍是可以相信的。
至於汪元量南歸的行程,亦由其詩作的題目及其內容記錄下來了。汪元量經常以地點為詩題,如《涿州》、《真定官舍》等
,或是在詩中直接記錄所到之處,如「衛州三十里」、「今夜宿封丘
,明朝過汴州等。」,這種寫作特色有助於還原出其南歸的行程,其行程大概如下:
自大都啓行→出薊門→涿州→真定→趙州→封丘→汴州→揚州→金陵→采石→烏江→魯港→星子驛→豫章→臨川→信州→衢州→釣臺→回到錢塘。
汪元量南歸之後,生活如何?
這些事實,史上並無記載,卻可以從他自己的作品中找到蛛絲馬跡。回到錢塘以後,汪元量寫了《浙江亭和徐雪江》、《答林石田見訪有詩相勞
》、《孤山和李鶴田》、《答徐雪江
》、《九日次周義山》、《讀李鶴田錢唐百詠
》、《重訪馬碧梧》、《別章杭山
》、《曾平山招飲》、《東湖送春和陳自堂
》、《聽徐雪江琴》等作品。按徐雪江就是徐宇
,林石田就是林昉,二人都住在杭州。李鶴田就是李珏,原本亦住在杭州,後來回到故鄉文江(江西吉水)。周義山就是周方,古旴(江西南城)人。馬碧梧就是馬廷鸞
,江西樂平人。章杭山就是章鑑,分寧(江西修水)人。曾平山就是曾子良,江西金谿人。陳自堂就是陳杰,隱居於江西南昌東湖。由此看來,這段日子他正馬不停蹄的往來於杭州和江西之間
,拜訪昔日的好友,重敘舊情。除此之外,結交詩社、與當時名士唱和詩詞亦是他生活重要的一部分。《答林石田見訪有詩相勞
》有「偶携降幟立詩壇,剪燭西窗共笑歡。」句,《唐律寄呈父鳳山提舉》其九有「遙憶武林社中友」句
,所指就是結詩社之事。《暗香》詞序亦云:「西湖社友有千葉紅梅」、《疏影》詞題又云:「西湖社友賦紅梅分韻得落字」。由此可確知汪元量所參加的詩社就是耐得翁頗為稱譽的西湖詩社
。《都城紀勝》「社會」條云:
「文士有西湖詩社,此社非其他社集之比,乃行都士大夫及寓居詩人,舊多出名士。」
汪元量南歸以後,因為與文壇名士來往頻凡的因緣,許多人都曾為其作《題汪水雲詩卷》之序。
葉福孫云:「百千萬事擲天外
,一十四年如夢中。・・・・・・・明朝又掛孤帆去,江海茫茫正北風
。」
戴仁傑云:「今日相逢又相別,新詩滿橐不論錢
。」
劉師復云:「澗邊爛醉桂花秋,明發携琴不可留
。」
張弘道云:「相逢把臂不可別,白蘋洲渚菊花時。天涯地角聚復散
,水雲雲水同襟期。」
孔凡禮據這些資料定汪元量在至元二十七(1290)年秋天曾有遠行。他又聯繫李嘉龍「抱琴又泛楚江船」句、楊學李「瀟湘風月好
,何日理歸船。」句及吳仁傑《送汪水雲入湘》詩、王學文《摸魚兒・送汪水雲之湘》詞
,證明他曾入湘而去。汪元量在代祀嶽瀆東海時,曾到過瀟湘一帶,因此這次應是第二次赴湘。《巴陵》一詩清清楚楚的記載了此事:
「重到巴陵秋正清,岳陽城下繫孤舲。」
劉豐祿《題汪水雲詩卷》云:「只今復作瀟湘遊,擬續離騷弔忠魂。」亦可與此詩相應證。
汪元量入湘之後,又有哪些行程及活動? 劉辰翁選編的《湖山類稿》,僅止於《南歸對客》。
鮑本《水雲集》(汪本《湖山外稿》)中雖有一些南歸以後的作品,但為數極少,且原書本就不像《湖山類稿》較有編年次序,所以汪元量本身的作品所能提供的訊息實在有限,得依賴他的朋友的題序以補不足
。劉將孫《湖山隱處記》稱汪元量於西湖築湖山隱處以終老,其《汪水雲復索西湖一曲櫂歌如諸公例十首走筆成此》其十亦云:「道人閱世心如鐵,受用西湖到白頭。」表明了汪元量最後隱居於西湖的事實
。餘人《題汪水雲詩卷》亦有相同的記載。
胡斗南說:「老來無意謁侯門,自愛梅花水月村
。更擬孤山結茅屋,杖藜聊復信乾坤。」,「篋裡新詩意不傳,飄蓬白髮地行仙。江南江北都看了,更住西湖一百年。」
楊學周說:「它時歸隱西湖畔,能把新詩寄一聯。」
但是,在汪元量入湘之後,隱居西湖之前,是否還有其他的行程呢?
孔凡禮據「新輯」的許多詩作,定汪元量於瀟湘之行後,曾第二次入蜀,補足了這段空白。可惜的,它並無直接的文獻記錄可以應證 ;
因此有關汪元量是否二次入蜀,若是入蜀,二次入蜀作品又如何劃分等問題,一直無法有一個碓論。所以他本人亦有「自《隆慶府》至此(《聞父老說兵》)二十六詩
,不知為第一次入蜀作,抑或為第二次入蜀作,今姑次於此以待考」之語
; 程亦軍甚至認為孔凡禮所謂的第二次入蜀應該是在南歸途中,楊積慶亦有不同的意見,他說:「其間十多年(指南歸以後),除卻奉使禱祀蜀中諸山之行外・・・・・・」將孔凡禮所謂的第二次入蜀與代祀入蜀合而為一事
。諸如這些問題,的確是今天研究汪元量最棘手的一環,姑繫於此,有待後來者一起發掘。
綜觀本節所論,汪元量作品除了廣泛、籠統的記載當時社會的各種情形之外
,它亦清楚的記載了許多具體的事情,如元兵入城及宋室議和投降的經過、宋三宮北上的詳細細節、宋三宮羈燕期間各種生活・・・・・・這些事情
,或有明確的時間記錄,如《湖州歌九十八首》其一云:《丙子正月十有三》,《二月初八日左丞相賈餘慶、樞密使謝堂、參政密》直接在詩題中記載了事件發生的日期
; 或者指出確實的地點,如《湖州歌九十八首》其九十八云:「杭州萬到幽州」,《出居庸關》、《寰州道中》、《陰山觀獵和趙待制回文》等則直接在詩題中記載了事件發生的地點
; 或者有詳細的細節交待,如《太皇謝太后挽章》云:「遺書乞骸骨,歸葬越山邊。」,《瀛國公入西域為僧,號木波講師》直記其法號,《北嶽降香呈嚴學士》直記降香之任務
; 這些都可與史實相應證,完全符合「詩史」作品「記實敘事」的特徵。更重要的,他對於這些事情的細節描寫常較史實詳細清晰
,如: 他對伴隨宋三宮北上的人、北上的場面、北上的進程及旅途的勞頓等情形都有確切的記載
,對三宮被遣上都,內地的艱困生活亦如實的呈現,可作為史實之補充,更能突顯其「詩史」的意義。
宋 汪元量輯 宋舊宮人詩詞
臺灣師範大學國文研究所碩士論文。研究生黃麗月《汪元量詩史研究》
汪元量 《湖山類稿》選(三)
昭君墓
一昔王昭君,遠嫁單于去。上馬出宮門,琵琶語如訴。昔為漢宮妃,今作胡虜婦。別來歲月深,竟入泉下路。還知身後名,青草覆孤墓。
【校】「胡虜」原作「單于」,今從鮑本。
長城外
飲馬長城窟,馬繁水枯竭。水竭將奈何,馬嘶不肯歇。君看長城中,盡是骷髏骨。髏骨幾千年,猶且未滅沒。空啣千年寃,此寃何時雪。祖龍去已遠,長城久迸裂
。嘆息此骷髏,夜夜泣秋月。
【校】《詩淵》第十一冊引宋汪元量《水雲詩》有此詩。葉本、吳本「繁」作「頭」,鮑本《水雲集》作「煩」,《詩淵》同底本。
寰州道中
窮荒六月天,地有一尺雪。孤兒可憐人,哀哀淚流血。書生不忍啼,尸坐愁欲絕。鼙鼓夜達明,角笳競於邑。此時入骨寒,指墮膚亦裂。萬里不同天,江南正炎熱。
【校】《詩淵》第十一冊引宋汪元量《水雲詩》有此詩。《詩淵》、鮑本《水雲集》「人
」作「痛」。吳本、鮑本《水雲集》「哀哀」作「哀哉」。
李陵臺
伊昔李少卿,築臺望漢月。月落淚從(縱)橫,悽然腸斷裂。當時不愛死,(劉辰翁批:犯古語)心懷歸漢闕
。豈謂壯士身,中道有摧折。我行到寰州,悠然見突兀。下馬登斯臺,臺荒草如雪。妖氛藹冥濛,六合何恍惚。傷彼古豪雄,清淚泫不歇。吟君五言詩,朔風共鳴咽。
【校】「五言」原作「五字」,今從鮑本。
蘇武洲氈房夜坐
明發啓帳房,冷風迸將入。飢鷹傍人飛,瘦馬對人立。禦寒挾貂裘,蒙頭帽氈笠。淒然絕火煙,陰雲壓身濕。賴有葡萄醅,借煖敵風急。
居延
憶昔蘇子卿,持節入異域。淹留十九年,風霜毒顏色。囓氈曾牧羝,跣足涉沙磧。日夕望漢君,恨不生羽翼。一朝天氣清,持節入漢國。胤子生別離,回視如塊礫。丈夫抱赤心
,安肯淚沽臆。
【校】葉本「涉」作「步」。《詩淵》第十一冊引宋汪元量《水雲詩》有此詩。《詩淵》
「望」作「思」,「塊」作「埋」。鮑本《湖山類稿》、《水雲集》「望」皆作「思」。鮑校吳本「涉」作「步」,「塊」作「堆」。
開平雪霽
雪霽山崔嵬,平荒絕人跡。獵獵大風寒,杳杳遠天碧。腐儒策蹇驢,覓句繞沙磧。一吟三徘徊,日卓人影直。孤鴻雲中來,對我聲嚦嚦。迺知晴天好,物類各有適。頃刻片雲生,雪花大如席
。偉哉復偉哉,造物真戲劇。
【校】「三徘徊」之「三」原作「一」,今從鮑本。
天山觀雪王昭儀相邀割駝肉
北征已十年,壹鬱悲局促。拄杖看天山,雪光皎如玉。滿目鸇鷹飛,晴天獵鴻鵠。覊人竈無炊,竟夕囂其腹。美人塞邊來,邀我分豆粥。手持并鐵刀,欣然割駝肉
。勿誚草堂翁,一飽死亦足。
【校】《詩淵》第一冊引宋江元量《水雲詩》有此詩
,題無「天山觀雪」四字。「光」原作「花」,今從《詩淵》
。「拄」原作「柱」,今從鮑本。鮑本「花」亦作「光」。
草地
齷齪復齷齪,昔聞今始見。一月不梳頭,一月不洗面。飢則嚼乾糧,渴則啖雪片。困來卧氈房,重裘頗相戀。故人衣百結,蟣蝨似珠串。平明獵陰山,鷹犬逐人轉。呱呱凍欲僵,老娃淚如霰。(劉辰翁批:不忍見不忍見)忽有使臣來
,宣賜尚方膳。
【校】《詩淵》第十二冊引宋江元量《水雲詩》有此詩
。《詩淵》「人衣」作「衣連」,鮑本同。
開平
冷霰撒行車,呻吟獨搔首。須臾大如席,風卷半空走。母子鼻酸辛,依依自相守。(劉辰翁批:可憐可憐)書生倒行囊
,沽來一尊酒。暫時借温和,耳熱豈長久。萬木舞陰風,言語冰在口。氈房耿無眠,兀兀聽刁斗。
【校】「沽來一」三字原缺
,趙萬里據《詩淵》引詩補
; 「陰風」之「陰」,《詩淵》作「因」。案,見《詩淵》第十一冊引宋汪元量《水雲詩》。
草地寒甚氈帳中讀杜詩(劉辰翁批:書生迂闊,如雪中尚讀詩)
少年讀杜詩,頗厭其枯槁。斯時熟讀之,始知句句好。書生挾蠹魚,流行萬里道。朱顏日以衰,玄髮日已老。耿耿不圓卿,寧方自為皂。舉目無寸親,憂傷入懷抱。炎天冷如冰,磧地不生草
。我馬跑砂石,我飢面蒼昊。人馬不相離,凍死俱未保。何當回白日,陰雲盡一掃。
【校】王國維校:《永樂大典》詩字韻引此詩
,題無「草地寒甚」四字
。案,今中華書局影印《永樂大典》無此詩。《詩淵》第二十三冊引此詩
,題作《草地讀杜詩》。
【編年】《
元史・世祖紀》至元二十一年二月紀事:「遷故宋宗室及其大臣之仕者於內地。」遷往內地乃遣往上都之繼續
。自《長城外》至此詩十一詩
,作於遣往上都及內地期間。原書編次,不易理解,孰先孰後,有待考證。今仍按原編次排列。時為至元二十年至二十二年(公元1283~1285)回大都前。
陰山觀獵和趙待制回文
圍獵看人放海青,黑山峽口路交橫。飛鴻雨濕雲天遠,去馬風寒雪塞平。歸客北邊關柝擊,過軍西畔寨燈明。巍巍殿帳氈房暖,衣鐵冷深更鼓鳴。
【編年】元袁桷《清容居士集卷》三十二《翰林學士嘉議大夫知制誥同修國史趙公行狀》,敘宋宗室趙與熛事,謂與熛至元十六年,入翰林為待制,當即此詩詩題所云之趙待制。與熛與趙同時遣往上都,已見前。據詩,與熛後亦被遣往內地。此詩當作於至元二十年至二十二年(公元1283~1285)回大都前數年間。
酬方塘趙待制見贈
久謂儒冠誤,窮愁方棄書。十年心不展,萬里意何如。司馬歸無屋,馮驩出有車。吾曹猶未化,爛醉且穹廬。
《湖山外稿》
【校】鮑本,吳本「待制」作「侍御」。
【編年】方塘乃趙與熛之號,見元程鉅夫《楚國文憲公雪樓程先生文集》卷二十五《趙方塘學士哀辭》。據末句,此詩當亦作於至元二十年至二十二年(公元1283~1285)回大都前數年間。
萬安殿夜直
鳳啣紫詔下雲端,千載明良際會難。金闕早朝天表近,玉堂夜直月光寒。宮衣屢賜恩榮重,御宴時開禮數寬。却憶玄都人去後,桃花零落倚闌干。
【校】鮑本《水雲集》校,吳本「會」作「遇」,「早朝」作「曉明」。葉本同吳本。「後」原缺,據鮑本補。
【編年】此詩作於自居延、開平歸來後,時當在至元二十二年(公元1285)
幽州除夜
十年旅食在天涯,到處身安只是家。雪塞春回鄒衍律,霜營寒入彌衡撾。壺傾卯酒盃浮粟,厨出辛盤飣簇花。奴僕不須喧鼓吹,恐驚櫪馬與林鴉。
【編年】此詩亦當作於自居延、開平歸來後,時當在至元二十二年(公元1285)。詩中十年云云,乃舉成數。此詩原次《瀘溝橋王昭儀見寄回文次韻》後、《關山月》前,今移至此。
詞
長相思 越上寄雪江
吳山深。越山深。容谷佳人金玉音。有誰知此心。 夜沉沉。漏沉沉。閑却梅花一曲琴。月高松竹林。
【編年】金人奉露盤琴調相思引及長相思當作於咸淳中期。
長相思
阿哥兒。阿姑兒。兩個天生一對兒。偷吹玉琯兒。 笑些兒。話些兒。羅帶同心雙綰兒。團圓似月兒。
《詩淵》第二十三冊引宋江元量《水雲詩》
【編年】此詞充滿歡樂情調,當為汪元量早期作。其時或在咸淳中。
玉樓春 賦雙頭牡丹
帝鄉春色濃如霧。誰遣雙環堆繡戶。金張公子總封侯,姚魏弟兄皆列土。 碧紗窗下修花譜。交頸鴛鴦嬌欲語。絳綃新結轉官毬,桃李僕奴何足數。
《詩淵》第十四冊引宋江元量《水雲詩》
好事近
浙江樓聞笛
獨倚浙江樓,滿耳怨笳哀笛。猶有梨園聲在,念那人天北。 海棠顦顇怯春寒,風雨怎禁得。回首華清池畔,渺露蕪煙荻。
【編年】此詞當作於德祐二年春。元量有《浙江亭別客》詩,或作於同一時。
望江南 幽州九日
官舍悄,坐到月西斜。永夜角聲悲自語,客心愁破正思家。南北各天涯。 腸斷裂,搔首一長嗟。綺席象牀寒玉枕,美人何處醉黃花。和淚撚琵琶。
ト算子 河南送妓移居河西
我向河南來,伊向河西去。客堿蛦{只片時,無計留伊住。 去住總由伊,莫把眉頭聚。安得并州快剪刀,割斷相思路。
【編年】此首與上首(望江南)當作於抵燕之初。
滿江紅 和王昭儀韻
天上人家,醉王母,蟠桃春色。被午夜,漏聲催箭,曉光侵闕。花覆千官鸞閣外,香浮九鼎龍樓側。恨黑風,吹雨濕霓裳,歌聲歇。
人去後,書應絕。腸斷處,心難說。更那堪杜宇,滿山啼血。事去空流東汴水,愁來不見西湖月。有誰知,海上泣嬋娟,菱花缺。
【編年】附見《文山先生》全集卷十四,作於至元十三年。此詞當作於抵燕之初。
滿江紅 吳山
一霎浮雲,都掩盡,目無光色。遙望處,浮屠對峙,楚王新闕。燕子自飛關北外,楊花閑度樓西側。慨金鞍,玉勒早朝人,經年歇。
昭君去,空愁絕。文姬去,難言說。想琵琶哀怨,淚流成血。胡蜨夢中千種恨,杜鵑聲堣T更月。最無情,鴻雁自南飛,音書缺。
【編年】此詞亦和王昭儀《滿江紅》韻,與上首詞或作於同一時。
王清惠(昭儀) 滿江紅 原詞 :
太液芙蓉,渾不似,舊時顏色。曾記得,春風雨露,玉樓金闕。名播蘭簪妃后堙A暈生蓮臉君王側。忽一聲,鼙鼓揭天來,繁華歇。
龍虎散,風雲絕。無限事,憑誰說。對山河百二,淚沾襟血。驛舘夜驚江國夢,宮車曉碾關山月。願姮娥,垂顧肯相容,從圓缺。(劉辰翁批:
結句欠商量)
文天祥和王清惠滿江紅詞
玉樓春 度宗愍忌長春宮齋醮
咸淳十載聰明帝。不見宋家陵寢廢。暫離絳闕九重天,飛過黃河千丈水。 長春宮殿仙璈沸。嘉會今辰為愍忌
。小儒百拜酹霞觴,寡婦孤兒流血淚。
《詩淵》第
九冊引宋江元量《水雲詩》
【編年】元迺賢■《金臺集》有《南城咏古十六首》,寫燕京遺迹。其中有《長春宮》,自註云:「全真丘神仙處機之居。」長春宮即白雲觀
,在今北京市宣武區廣安門外濱河路。據末句「寡婦孤兒」云云
,此詞當作於至元十九年(公元1282年)瀛國公趙被遣往上都以前。
人月圓
錢唐江上春潮急,風卷錦帆飛。不堪回首,離宮別館,楊柳依依。 薊門聽雨,燕臺聽雪,寒入宮衣。嬌鬟慵理
,香肌瘦損,紅淚雙垂。
《詩淵》第二十三冊引宋江元量《水雲詩》
【編年】薊門、燕臺云云,此詞當作於去上都以前
,時在大都。
一剪梅 懷舊
十年愁眼淚巴巴。今日思家。明日思家。一團燕月照窗紗。樓上胡笳。塞上胡笳。
玉人勸我酌流霞。急撚琵琶。緩撚琵琶。一從別後各天涯。欲寄梅花。莫寄梅花。
【編年】詞中云及「十年」,當作於自上都
,內地回大都以後。詞中又云及「燕月」,當作於大都。
憶秦娥
笑盈盈。曉蛘膝X長眉青。長眉青。雙開雉扇,六曲鴛屏。 少年心在尚多情。酒邊銀甲彈長箏。彈長箏。碧桃花下,醉到三更。
又
雪霏霏。薊門冷落人行稀。人行稀。秦娥漸老,着破宮衣。 强將纖指按金徽
。未成曲調心先悲。心先悲。更無言語,玉筋雙垂。
又
天沉沉。香羅拭淚行窮陰。行窮陰。左霜右雪,冷氣難禁。 幾回相憶成孤斟。塞邊鞞鼓愁人心
。愁人心。北魚南雁,望到而今。
又
水悠悠。長江望斷無歸舟。無歸舟。欲携斗酒,怕上高樓。 當年出塞擁貂裘。更聽馬上彈箜篌
。彈箜篌。萬般哀怨,一種離愁。
又
風聲惡。箇人蕉萃凭高閣。凭高閣。相思無盡,淚珠偷落。 錦書欲寄鴻難托
。那堪更聽邊城角。邊城角。又添煩惱,又添蕭索。
又
如何說。人生自古多離別。多離別。年年辜負,海棠時節。 嬌嬌獨坐成愁絕。胡笳吹落關山月。關山月
。春來秋去,幾番圓缺。
又
馬蕭蕭。燕支山中風飄飄。風飄飄。黃昏寒雨,直是無憀。 玉人何處教吹簫。十年不見心如焦。心如焦
。彩箋難寄,水遠山遙。
以上七首俱見《詩淵》第二十三冊引宋江元量《水雲詩》
【編年】此憶秦娥組詞七首云及「行窮陰」,當指赴上都、內地事。詞乃回憶口吻,故有「十年」云云。此組詞作於自上都、內地歸來後。
惜分飛 歌樓別客
燕子留君君欲去。征馬頻嘶不住。握手空相覷。淚珠成縷眉峯聚。
恨入金徽孤鳳語。愁得文君更苦。今夜西窗雨。斷腸能賦江南句。
【編年】此詞似送某友人南歸。「斷腸」云云,乃謂身在北國,心在江南。詞作於大都。
唐多令 吳江中秋
莎草被長洲。吳江拍岸流。憶故家,西北高樓。十載客窗憔悴損,搔短鬢,獨悲秋。
人在塞邊頭。斷鴻書寄不。記當年,一片閑愁。舞罷羽衣塵滿面,誰伴我,廣寒游。
【編年】吳江在今江蘇南部,此詞作於南歸以後。
鷓鴣天
瀲灧湖光綠正肥。蘇隄十里柳絲垂。輕便燕子低低舞,小巧鶯兒恰恰啼。
花似錦,酒成池。對花對酒兩相宜。水邊莫話長安事,且請卿卿喫蛤蜊。
【校】兩原脫,據鮑本、《彊邨叢書・水雲詞》補。
【編年】「湖光」、「蘇隄」云云,乃寫西湖。詞作於南歸之後。
眼兒媚
記得年時賞荼ョC胡蜨滿園飛。一雙寶馬,兩行簫管,月下扶歸。 而今寂寞人何處,脈脈淚沾衣。空房獨守,風穿簾子,雨隔窗月。
【編年】此詞乃憶咸淳中宮中事,作於南歸之後。
■迺賢,字易之,本葛邏祿氏,譯言馬也,南陽人。薦授翰林編修官。有《金臺集》。
《王忠文公集》:河朔訪古記二卷,合魯君易之所纂,予為之序曰:合魯實葛邏祿,本西域名國。而易之之先,由南陽遷浙東。易之少力學,工為文辭。既壯,肆志遠游。乃絕淮入潁,經陳蔡以抵南陽,由南陽浮臨汝而西至於洛陽,由洛陽過龍門還許昌而至於大梁,歷鄭、衞、趙、魏、中山之郊,而北達於幽燕。於是大河南北,古今帝王之都邑,足跡幾徧。凡河山城郭,宮室塔廟陵墓,殘碣斷碑,故基遺跡,所至必低徊訪問,或案諸圖牒,或訊諸父老,考其盛衰興廢之故,而見之於紀載。至於撫時觸物,悲喜感慨之意,則一皆形之於詠歌。既乃裒其所記載,及詠歌之什,以成此書。
南城詠古十六首 並序
至正十一年八月既望,太史宇文公、太常危公偕燕人梁處士九思、臨川黃君殷士、四明道士王虛齋、新進士朱夢炎與余凡七人,聯轡出遊燕城,覽故宮之遺跡。凡其城中塔廟、樓觀、臺榭、園亭,莫不徘徊瞻眺,拭其殘碑斷柱,為之一讀,指廢興而論之。餘七人者,以為人生出處聚散不可常也,解後一日之樂,有足惜者,豈獨感慨陳跡而已哉!各賦詩十有六首,以紀其事,庶來者有所徵焉。河朔外史迺賢序。
黃金臺、忠閣、壽安殿、聖安寺、大悲閣、鐵牛廟、雲仙臺、長春宮、竹林寺、龍頭觀、妝臺、雙塔、西華潭、白馬廟、萬壽寺、玉虛宮、題汪水雲詩後
黃金臺
落日燕城下,高臺草樹秋。千金何足惜,一士固難求。滄海誰青眼?空山盡白頭!還憐易河水,今古只東流。
《金臺集自注》:大悲閣東南,隗臺坊內。
憫忠閣
高閣秋天近 ,金仙寶珞齊。青山排闥見,紫氣隔城迷。朱栱浮雲濕,琱檐落照低。因懷百戰士,惆悵立層梯。
《自注》:唐太宗憫征遼士卒陣亡而建。
【 秋天近「近」金臺集卷二作「迥」,似當從。】
壽安殿
夢斷朝元閣,來尋賣酒樓。野花迷輦路,落葉滿宮溝。風雨青城莫,河山紫塞愁。老人頭雪白,扶杖話幽州。
《自注》:殿基今為酒家壽安樓。
聖安寺
蘭若城幽處,聯鑣八月來。寶華幢蓋合,袞冕畫圖開。斷碣蒼苔暗,空庭落葉堆。飢鳶不避客,攫食下生臺。
《自注》:寺有金世宗、章宗二朝象。
大悲閣
閣道連天起,丹青飾井幹。如何千手眼,只著一衣冠。金牓文龍挾,琱甍吻獸攢。憑高天萬里,白紵不勝寒。
《自注》:閣牓虞世南書。
鐵牛廟
燕人重東作,鎔鐵象牛形。角斷苔花碧,蹄穿土鏽腥。遺蹤傳野老,古廟託山靈。一酹壺中酒,穰穰黍麥青。
雲仙臺
殿青冥外,團團海月涼。隔簾聞鳳管,秉燭奏 【 一作「按」】 霓裳。銅雀晨霞眩,金盤夕露瀼。仙人不復返,愁殺海生桑。
《自注》:金之望月臺 【 金之望月臺「金」原作「今」,據金臺集卷二改】 。
長春宮
羸驂蹋秋日, 【 一作「水」】 迢遞謁琳宮。松子花甎落,溪流板閣通。樓臺非下土,環珮憶高風。草昧艱難日,神仙第一功。
《自注》:全真丘神仙處機之居。太祖常召至西域之雪山誦道,屢勸上以不殺。
竹林寺
城南天尺五,祇樹給孤園。甲第王侯去,精藍帝釋尊。老僧誇塔影,稚子斵松根。何日天台路,相從一問源。
《自注》:金熙宗駙馬宮也。寺僧云:一塔無影。
龍頭觀
仙館紅塵外,龍頭得借看。開函雲氣溼,近席雨聲寒。碧血凝螺黛,香涎逼麝檀。牙籤認題字,猶是建隆刓。
《自注》:龍頭懸三牙籤 【 三牙籤 「三」金臺集作「一」】 ,刻曰「建隆元年」。
妝臺
廢苑鸎花盡,荒臺燕麥生。韶華如逝水,粉黛憶傾城。野菊金鈿小,秋潭石鏡清。誰憐舊時月,曾向日邊明。
《自注》:李妃所築,今在昭明觀後。妃常與章宗露坐,上曰:「二人臺上坐」妃應聲曰:「一月日邊明」上大悅。
雙塔
安史開元日,千金構塔基。世尊寧妄福,天道自無私。寶鐸游絲罥,銅輪碧蘚滋。停驂指遺跡,含憤立多時。
《自注》:安祿山、史思明所建,在憫忠寺前。
西華潭
秋水清無底,涼風起綠波。錦帆非昨夢,玉樹憶清歌。帝子吹笙絕,漁郎把釣多。磯頭浣紗女,猶恐是宮娥。
《自注》:金之太液池。
白馬廟
祠宇當城角,霜蹏刻畫真。房星何日墜,駿骨自能神。曾蹴陰山雪,思清瀚海塵。長疑化龍去,騰蹋上雲津。
萬壽寺
皇唐開寶構,歷劫抵金時。絕妙青松障,清涼白玉池。長廊秋屧響,高閣夜鐘遲。獨有乘閑客,扶藜讀舊碑。
《自注》:寺有許道寧畫屏。
玉虛宮
樓觀迴深巷,松枝夾路低。拾薪供早爨,抱甕灌春畦。經向琅函讀,詩從古鼎題 【 古鼎,按此似用石鼎聯句典,「古」當作「石」】
。白鬚張道士,送客過桃溪。
《自注》:太道教以供薪水之勞為其張本,宮主張真人其貌甚清古。
題汪水雲詩後
三月錢塘海不波,子嬰繫組納山河。兵臨魯國猶弦誦,客過商墟獨嘯歌。鐵馬渡江功赫奕,銅人辭漢淚滂沱。知章喜得黃冠賜,野水閒雲一釣簑。
《歸田詩話》:元量有詩一帙,皆敘亡宋事,可備野史。元馬易之題其帙後云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