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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平伯詩餘閒評 吳小如談寫詩 許魂說詩 黃如卉詩與詩人 王力說詩詞格律
古典詩歌寫作入門 (本欄據 1963年 吳玄濤先生古典詩歌入門編寫) 頁: 1. 2. 3. 4. 5. 6. 7. 詩韻集成 晚翠軒詞
(12/2012) 用事(用典) (下) 上述各例便是把典故化得開,不是亂套一起。 一般而言,絕句詩用事,往往二句分用一典,律詩則常用一句一典。 詩句中用典太多,總不易詩好。《長恨歌》句熟字園,到口即消,不用典是其中原因之一(僅「轉教小玉報雙成」句用典,「遂令天下父母心 ,不重生男重生女」句從諺謠中化出)。而吳梅村的《圓圓曲》格調有意摹仿《長恨歌》,但滿篇用典 ,便遜色不少。 全篇用典見妙的,如元代虞集《挽文山丞相》(文天祥)詩:「徒把金戈挽落暉 ,南冠無奈北風吹。子房本為韓仇出,諸葛寧知漢祚移。雲暗鼎湖龍去遠。月明華表鶴歸遲。不須更上新亭望,大不如前灑淚時。」因為其中使用習熟的人物故事 ,而且很貼切得當,典雖熟而不濫,仍不失為好詩。 咏史詩當然離不開典故,詩人們常常喜歡就史事本身典故中作翻案文章,「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例如李商隱的《瑤池》詩:「瑤池阿母綺窗開,黄竹歌聲動地哀 。八駿日行三萬里,穆王何事不重來。」此詩係諷刺穆王求仙之妄。穆王乃周昭王子,在位五十五年,《穆天子傳》:「天子賓於西王母,觴西王母於瑤池之上 。」相傳他有八駿,日行萬里。此詩後兩句說穆王既有八駿馬能日行萬里,何以不能重至西王母處呢?再如他的《賈生》:「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更無論 。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漢孝文帝召見賈誼,在宣室中因感鬼神事而問鬼神之本。此詩末句譏刺孝文問鬼神之迷妄,「不問蒼生」是從「問鬼神」之事翻案的 。元代陳孚的《博浪沙》:「一擊車中膽氣豪,祖龍社稷已驚搖。如何十二金人外,猶有人間鐵未銷。」此詩咏張良使力士用鐵椎狙擊秦始皇的事迹,後二句從鐵椎的出現推想到當時銷天下兵器鑄為十二金人的手段的枉然 ,加以諷刺,這亦是翻案文章。清人陳恭尹的《讀秦紀》:「謗聲易弭怨難除,秦法雖嚴也甚疏。夜半橋邊呼孺子,人間猶有未燒書 ,」同樣亦是類似上詩的就事翻案作法。 用成語,一般多用史書子書中的,但亦有用經書中的成語的,例如「夜如何其斗欲落,歲云暮矣天無晴」,「山如仁者靜,風似聖之清」。 此外有使用歌謠加以變化的,如陳琳《飲馬長城窟行》中有「身在禍難中,何為稽留他家子。生男慎莫舉。生女哺用脯。君獨不見長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 。」一節,乃借用秦時為築長城的民間歌謠:「生男慎莫舉。生女哺用脯。不見長城下。尸骸相撑拄。」杜甫的《兵車行》中有「信知生男惡 ,反是生女好,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一節,似乎可能是本着上引歌謠再加以出入變化的。白居易《長恨歌》中的「姊妹弟兄皆列士 ,可憐光彩生門戶。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一節,亦本當時歌謠:「生女勿悲酸 ,生男勿喜歡」,「男不封侯女作妃,看女却為門上楣」(或作「生男勿喜女勿悲 ,君今看女作門楣」)而加以變化的。 還有使用俗諺加以消化入詩的,例如諺云:「乾星照濕土,來日依舊雨。」王建則有詩云:「照泥星出依然黑 ,爛漫庭花不肯休。」 諺云:「日沒胭脂紅,無雨也有風。」梅堯臣則有詩云:「日脚射空金縷直,西望千山萬山赤。野老先知雲又風,明日望此重雲黑。」諺云:「秋甲子日雨,禾頭生耳。」杜甫則有詩云:「禾頭生耳黍穗黑,農夫田父無消息。」 使用歌謠俗諺似乎也可算作是用事的一種。 (3/2013) 比 興 (一) 「詩經」的表現手法,前人把它分為賦,比,興三種。賦,就是直接叙述其事物;比 , 就是譬喻,用彼一事物來比喻此一事物;興,是引起的意思,故又叫「起興」,借彼事物來引起或聯想到此事此物的感觸 ,從這點入手來歌咏自己所要歌咏的事物。 比和興的作用,是使文字含蓄婉曲,感情有餘不盡,加强情調氣氛,襯托事物更形象生動,因之《詩經》中的比興手法,代代相因 ,遂發展成為詩人常用而且是重要的一種藝術手段了。 興,常用在詩篇的開頭。往往借鳥獸草木來發抒自己的情境的。 《詩經》的第一首《關雎》,它描述一個男子思慕一個採荇菜的姑娘以及他追求美滿婚姻的願望。詩的第一章寫道:「關關雎鳩(關關地叫着的鳩),在河之洲(停在河中小洲上);窈窕淑女(美好賢慧的姑娘),君子好逑(是君子的好配偶)。」相傳雎鳩這種鳥 ,雌雄經常相守不離,因之詩人便借它們的和鳴偕行興起下文的淑女為君子的好配偶。 同樣,像《孔雀東南飛》,它描述一對青年夫婦遭受封建禮教的壓迫而雙雙殉情的悲劇。詩的開頭二句是:「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孔雀向東南飛去,過了五里就徘徊一陣)。」這便是起興 ,《古詩選》說是「興彼此顧念之情。」孔雀的起興並且還呼應了詩中焦仲卿繼劉蘭芝而自隘的一節:「徘徊庭樹下,自掛東南枝。」更且和長詩以合葬後化為鴛鴦雙飛雙鳴作結遙相呼應 ,從這堨i以看出作者的構思先由孔雀而聯想到仲卿夫婦,從仲卿夫婦又回復到鴛鴦。這樣的聯想,首尾相應,可說是達到積極浪漫主義的藝術高峯。 拿候鳥起興來寫夫婦的生離死別之情的,在漢魏時代的作品中,有眾多的例子。如《艷歌何嘗行》:「飛來雙白鵠,乃從西北來。........五里一返顧,六里一徘徊 。.......」孔雀東南飛的起興,便是脫胎於此的。再如曹丕《臨高臺》:「鵠欲南遊,........」《襄陽樂》:「黃鵠參天飛 ,中道鬱徘徊。..........」等都是。 興,往往附帶着比喻,暗示或象徵的意味,所以有時常是興兼比的。例如《古詩十九首》中的「冉冉孤生竹,結根泰山阿。與君為新婚,兔絲附女蘿 。」,前二句是興,同時兼比婦人托身於君子。《隴頭流水歌》:「隴頭流水,流離四下。念吾一身,飄然曠野。」流水起興,兼比人之流離四方。鮑照的《放歌行》:「蓼蟲避葵重 ,習苦不言非。小人自齷齪,安知曠士懷?」以蓼蟲生來不識甘味興比小人不知曠士高懷。孟郊的《列女操》:「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貞婦貴殉夫 ,捨生亦如此。波瀾誓不起,妾心井中水。」乃以梧桐偕老。鴛鴦雙死興比貞婦殉夫亦應如此。 以上各例的起興都是和詩中下文的意義是相連貫的,這是屬於意義聯想的起興法。 另有一種起興是和下文有情調上的聯繫,大多是觸景生情,就眼前所見所聞的景物引起情感的波動。例如《飲馬長城窟行》:「青青河畔草,緜緜思遠道 。遠道不可思,宿昔夢見之。........」看到了河畔的青草綿綿不斷延向遠處,引起她對遠方愛人的想思。又如《艷歌行》:「翩翩堂前燕,冬藏夏來見。兄弟兩三人,流宕在他縣 。........」看見堂前燕子冬去夏回能一年一度回到本土,而觸引起自己兄弟幾人飄泊他鄉 而不得歸的愁思。他如曹植的「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婦,悲歎有餘哀。........」王讚的「朔風動秋草,邊馬有歸心。胡寕久分析,靡靡勿至今。........」等均是。 有自感時節而入興的,如「凛凛歲云暮,螻蛄夕悲鳴。凉風率已厲,遊子寒無衣。........」有倚聲入興的,如「白楊多悲風,蕭蕭愁殺人」,「秋風蕭蕭愁殺人,出亦愁,入亦愁」,「潀潀三峽水,別思流楚辭」。 (7/2013) 比 興 (二) 開頭用兩個興比的,如《東飛伯勞歌》:「東飛伯勞西飛燕,黄姑(牽牛星)織女時相見;誰家女兒對門居,開顏髮艷照里閭。.....」寫彼此常相見而不相往來 。最足以作為典範的例是李白《將進酒》:「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此詩是和元丹丘岑徵君在梁園一帶會飲時寫的 ,那個地方臨近黄河,因此目睹黃河滾滾東去而引起青春一逝不再的感觸,既是興,又是比。「高堂白髮」二句亦是興比。把長的空間和時間壓縮到如此暫促 ,從而使人生短促這一抽象概念概念更為形象具體,以致得出「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的結論,其藝術魅力真是以歷千載而不衰。 還有一詩用三個興的,如漢人別詩:「晨風鳴北林,熠耀東南飛。願言所相思,日暮不垂帷。明月照高樓,想見餘光輝。玄鳥夜過庭,彷彿能復飛。褰裳路踟E,彷徨不能歸 。浮雲日千里,安知我心悲。思得瓊樹枝,以解長渴饑。」以晨風,玄鳥,浮雲的遠飛興起,並和作者自己的踟E衢路彷徨不歸相對照。 前人說:「無譬不成文」。是的,正因為運用了比喻,使讀者對於所喻的事物更容易懂和更加親近,從而收到加倍的藝術效果。 用作比喻的事物必須和被比喻的對象有相同或相似之點。 比喻可分明比,暗比,借比三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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