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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文學作品介紹: (2017年9月)   共 30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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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 薛福成   庸庵隨筆



 

 

 

 

 

 

中土未見之動植物

        余自香港以至倫敦,所觀博物院,不下二十餘處,常有詩經所咏,爾雅所釋,山經所志鳥 ,獸,草,木之名,為近在中國所未見,及至外洋始見之者,頗足以資考證。

        惟獅子一物,中國詫為難得,而外洋處處有之。其形狀不過與虎相等,非若中國舊圖所繪之雄猛。蓋西人豢養獅子演戲為業者 ,常取初生之獅飼之,必養之三代,而其性稍馴。然後,可以演戲,可以鞭撻驅使,然皆其雌者耳。其色黃,其頭頂上,無拳毛。若雄者,則頭項皆有拳毛。波斯之種有灰色,有青色 ,尤為威猛,殆非人間所能畜也。

        若鹿之有麈也,狼之有狽也,牛之有犀兕也,魚之有鯨也,鰐也,飛也,比目也,鳥之有鷸也 ,鷂也,爰居也,獸之有狒狒也,猩猩也,玃父也,均於博物院始見之。此外,殊形異狀,不可殫述。即以犬論,已不下數十百種。惜外洋譯音詰屈,無從與古書印證。果使得暇,諦審其形聲 ,詳稽其種類,則詩經爾雅山經之名 ,當可十得五,六。

        然余竊謂:宇宙間之物,古無而今有者甚夥;即古有而今無者,當亦不少也。

(五月二十八日,714日記)  出使英法義比四國日記  卷 三

外交新機

        近聽英,法官紳議論,多有聯絡中國之意,不復如昔年之一意輕藐。推原其故,厥有數端:

        一則越南一役,法人欲索賠償,竟不可得。法人咸咎斐禮之開,恨其得不償失 。各國始知中國之不受恫喝也。

        一則十餘年中,冠蓋聯翩出駐各國。漸能諳其風俗,審其利弊。情意既浹,邦交益固也。

        一則中 國於海防,海軍諸要政,逐漸整頓,風聲所播,收效無形。且近年出洋學生,試於書院,常列高等。彼亦知華人之才力,不後西人也。

        乘此振興之際,遇有交涉事件,相機度勢,默轉潛移,庶幾有裨大局。

(六月初五日,721日記)  出使英法義比四國日記  卷 三


近人 - 陳荊鴻   嶺南名人遺跡

 

 

 

 

 

 

 

 

 

 

 

 

 

 

 

 

 

 

 

 

 

 

 

 

 

 

 

崖門慈元廟與斗門張世傑墓

    新會縣志載:崖山 ,在縣南八十里,一名崖門,四面皆海,西與湯瓶咀山對峙如門。門以外,即大海,浩渺無際,遙望大小螺珠,虎跳,白浪諸島,如蒼煙數點。宋紹興中,置崖山寨,控握烏珠大洋之險 。祥興初,太傅張世傑,奉帝昺自硇洲駐蹕於此,上有宋行宮草市故址。按宋末二帝南遷 ,曾留駐九龍各地,宋王台一片石,如今還保留着,辟作公園,供社會人士憑弔。這故事,在香港的人,多會知道的。後來元兵攻到九龍來,亦即當時所稱官富場,宋室君臣 ,又倉皇轉徙,沿珠江直入,到新會崖門去。據通志說:自廣州視之 ,則崖門西而虎門東。西為西江之所出,東為東北二江之所出,蓋天所以分三江之勢,而為南海之咽喉者也。宋末,陸丞相,張太傅,以為天險可據,奉幼帝居之。時窮勢盡 ,卒至君臣同溺於波濤之下。在崖山北部,有一奇石 ,相傳初時刻有張弘範滅宋於此字樣 。其實張弘範也是中國人,只是在蒙古入侵時,做了新朝顯貴而已,他卻恬不知羞,紀功勒石。到了明朝時,大儒陳白沙,代他加了一個宋字,成了宋張 弘範滅宋於此,這麽一來,真是春秋筆法,一字之貶了 。後來御史徐瑁,干脆地將整行字削去,改刻宋帝及丞相陸秀夫沉於石下,那就君臣忠節 ,都表彰出來了。山上更建有全節廟一所 ,亦即慈元廟,是紀念楊太后的。

    慈元廟,建於明孝宗十二年己未(1499),後來朝廷賜名為全節廟。進士張詡 ,寫有一篇贊詞道:朝閩夕廣 ,提二弱孤。依臣張陸,為宗社圖。曹娥死孝,貞義死信。惟后之死,仁至義盡。而明代大儒陳白沙 ,也撰寫了一篇慈元廟碑記,文內有這一段說:宋室播遷 ,慈元殿草創於邑之崖山。宋亡之日,陸丞相負少帝赴水死矣。元師退,張太傅 復至崖山,遇慈元后,問帝何在。慟哭曰:吾忍死萬里,間關至此,正為趙氏一塊肉耳,今無望矣。投波而死,是可哀也。崖山近有大忠廟,以祀文信國,陸丞相,張太傅。弘治辛亥(1491)冬十月 ,今户部侍郎前廣東右布政華容劉公大夏,行部至邑,與予泛舟崖門,弔慈元故址,始議立祠於大忠廟之上。邑著趙姓思仁,請具土木,公許之,予贊其决,曰:祠成 ,當為公記之。未幾,公去為都御史,修理黃河,委其事府通判顧君叔龍。甲寅(1494)冬,祠成。是役也,一朝而集,制命不由於有司。所以立大閑,愧頹俗而輔名教,人心之所不容已也 。碑於祠中,使來者有所觀感。」這就是由慈元殿的故址,創建慈元廟的經過 。文中所稱文信國,即文天祥;陸丞相,即陸秀夫;張太傅,即張世傑。而投水殉國的楊太后,就是那幼帝的母后了。這一塊碑板,和一般碑板,有些不同。一般碑板,多是用規規矩矩的正楷書寫的 ,而陳白沙卻用茅筆寫上絕不整齊的草書,槎椏蒼勁,自成一格。傳說刻碑的時候,他還親自監工 ,隆重其事呢。明末清初,嶺南三大家之一的陳恭尹 ,有一首崖山謁慈元廟詩 ,這樣寫着:山木蕭蕭風又吹,兩崖波浪至今悲。一聲望帝啼荒殿,十載愁人拜古祠。海水有門分上下,江山無地限華夷。停舟我亦艱難日 ,畏向蒼苔讀舊碑。」詩中第五六兩句,早已膾炙人口了。

    至於張太傅其人,據史傳載:張世傑 ,范陽人,由小校累官保康軍承宣使,進沿江制置副使。元兵逼臨安,從二王入福州,拜簽書樞密院事,奉益王南下。益王崩,衛王昺立,從至崖山,封建國公。元將張弘範攻崖山,世傑率軍戰於海上 ,俄而颶風覆舟,溺死。」張世傑死於珠江戰役中,是無可置疑的 。該地區一帶,便是新會,陽江,香山諸縣的海岸。相傳張氏部屬,將其遺體葬於赤坎村,於是,墓地所在,更紛紜其說。陽江縣志稱:太傅張世傑墓 ,在陽江縣壽文都平章山。按宋史,謂世傑死於章山下。元史,謂死於海陵港口 。平章,即海陵之東也。相傳世傑葬處,為潮居里赤坎村,明弘治己未(1499),知縣柯昌,始大封其墓。」但《香山縣志》又稱:太傅樞密使張世傑墓 ,在香山縣西南一百五十里黃梁都赤坎村。由此看來,墓地在赤坎村,是一致指定了,只是該地屬於陽江縣 ,抑或屬於香山縣呢,那是當時的豁區問題,無從確定。烈士遺徽,千秋景仰,大家都說該墓在自己地方 ,當然是由於崇拜英雄的緣故。可是現在已得到事實證明了,1980年10月,廣東斗門地方,發現了張氏的遺墓,在黃楊山東麓的叢林深處,墓地面積約一畝,用石塊青磚及灰沙砌成 ,碑上刻有宋太傅樞密副使越國張公諱世傑之墓十六字 ,墓前竪立着石柱一對,墓的上沿,還用灰沙塑成龍鳳圖案。經過披荊斬棘後,一切古跡,仍屹然無恙。當時本地報章,也有詳細記載。按輿地志稱:斗門 ,在香山縣西南百四十里,東南瀕海,西界台山縣,北界新會縣,清時,黃梁都司巡檢駐此。」可知所謂「黃楊山」,亦即黃梁都而已 。至於赤坎村,大抵是當時的土名罷。

    明人黃佐,撰有陽江張太傅祠碑記一篇 ,對於張世傑身世及其忠貞事跡,有着獨特的見解,足補史傳所未逮,兹節錄如次:宋太傅樞密使越國張公 ,諱世傑,范陽人。從端宗,帝昺,其忠義大節,昭於天地,直與日月相焜耀矣。宋史謂公死平章山下,元史謂公死海陵港口 ,而一统志載 ,公墓在陽江,蓋山港皆在巨海故也。弘治己未,白沙陳公獻章,貽書陽江令柯君昌 ,始建祠於縣城南門隅。而香山潮居里赤坎村,有公墓焉,相傳公死時,諸將自海陵函骨葬於此。余嘗讀宋元二史,而深悲公之心事,有當表白者,世固未知考也。元人修宋史,謂公少從張柔,戍杞有罪,遂奔宋。及我朝修元史,始作張柔傳,謂柔本定興豪俠,金貞祐間,河北盜起,柔聚黨族,結隊伍,驍勇之士多從之,金主用作帥,後以眾降元,累封至蔡國公,則柔固叛逆之臣也。意公戍杞時,必勸柔去夷歸夏,毋為元兵所用,拳拳乃心宋室,柔實仇之。弘範者,柔之子也,元知其與公世仇,於是任使弘範,竟成崖山之功。」那說出張世傑與張弘範父子,有一段舊怨的,倒是前人沒有道及的事。

清人繪張文忠公像

九龍城宋王臺遺址

九龍城宋王臺遺址碑記 1959年香港政府立石


陳荊鴻詩詞

近人 - 黃秋岳  花隨人聖庥T憶       黃秋岳及其花隨人聖庵摭憶

 

 

 

 

 

 

 

 

 

直奉之戰紀事詩

        讀晦聞甲子中秋:

        雲意深陰失月明,始知兵氣滿秋城。十年北客唯傷亂,雙柝南街不斷聲。

        覺舊時光景,黯然在眼前。是歲奉與直戰於山海關,吳子玉來居四照堂,閭巷咸有肅殺之氣。中秋夜,雲影森沉無月 ,居者皆極難為懷。余亦有一詩云:

        年時愁對月淒清,視此夢夢愜我生。收影山河荒戰氣,卷帘兒女怯商聲。也知皎潔情常在,便恐高寒夢不成。撫事剩徵坡老說,直應萬里共陰晴。   (夢夢,平聲)

        末用東坡詩嘗聞此宵月 ,萬里同陰晴說,即使燕錄》所紀東坡述海賈語也。越十有二日 ,癭公殁,余與宰平視其殯於法源寺,余亦有詩哭之云:

    淒風黯日共禪關,真嘆彌天戢一棺。亂世才人餘固疾,衰時高義在伶官。修名自殉終何預,後死相哀恐未闌。欲過士龍談往夢,秋虫瓦屋助悲酸。

    晦聞詩尤高抗不忍卒讀,翻紙棖觸,今日宣南一流並盡矣。     

元夜憶琴娘

        因憶中秋之月,而話元夜之月。前四五年,舊日歌者琴雪芳,歾於南中 ,訊至舊都,方當始春。李散釋為浣溪沙寄意 ,四十二字中,須括琴雪芳馬回回六字,邵次公,邵伯絅,向仲堅及余皆有和作,今更不省記矣。其歲元夕,明月如畫,而六街闃然。余有和散釋元夕詩云:

        中酒心情不更春,孤行唯有月華親。相逢遙夜弦如訴,可奈多憂句亦貧。埋照分當填筆冢,蹋歌夢倘見燈輪。鶯花韋杜年年少,却望城南共愴神。

        蓋散釋原詩,實隱悼惜琴娘,道及城南歌宴之盛也。或問燈輪故事,按唐張說十五日夜御前口號蹋歌辭,有西域燈輪千影合 ,東華金闕萬重開之句 。張鷟朝野僉載云:睿宗先天二年正月十五十六夜 ,於京師安福門外作燈輪,高二十丈,衣以錦綺,飾以金玉,燃五萬燈,簇簇如花樹。又云:妙簡長安 ,萬年少女婦千餘人,衣服花釵媚子亦稱是,於燈輪下踏歌三日夜,歡樂之極未始有之。燈輪 ,亦是西域流傳入長安之燈彩,琴娘姓馬,回人,故扯撦撏此典 。昨翻廢曆,又將元夜,舊事如煙,尺波如電,窺帷月色,祗增忉怛,政當泯滅意根,使不復生憶,斯為佳耳。

筆之諸說

        因話鷄毫筆,而雜憶筆之諸說。友人姚茫父謂兔毫始於思翁,今以羊毫為常,此蓋指明清以來柔毫之沿革 。考史記稱蒙恬取中山兔為筆 ,是兔毫為古。右軍書蘭亭序,用鼠鬚筆 ,遒媚勁健,蓋硬毫也。唐書歐陽通書亞於父 ,以狸毛為筆,覆以兔毫,此似用兼毫矣。然自右軍以鼠鬚書蘭亭,後世最重鼠鬚 ,蔡君謨為永叔書集古目錄序,歐以鼠鬚栗尾筆為贈 。山谷諸葛筆宣城變樣蹲鷄距 ,諸葛名家捋鼠鬚,是其明證 。至猩猩毛筆,乃變相取新。王隱筆銘:豈其作筆 ,必兔之亳?調利難禿 ,亦有鹿毛。鹿毫蓋難禿者,予喜用之。舊都筆工有名李福壽者,制狼毫,被以鹿毛,最耐使,但使字瘦耳。


 

12) 名家談文學     全文       名家說詩詞

周汝昌    桃花扇雜談

        孔東塘作桃花扇傳奇,以香君一箑,繫興亡之史,剪裁穿插,頗具匠心 。東塘自言,他作此劇是借離合之情,寫興亡之感,實事實人,有憑有據 ; 朝政得失,文人聚散,皆確考時地,全無假借 ; 至於兒女鍾情,賓客解嘲,雖稍有點染,亦非為烏有子虛之比。

        東塘本非明末遺民(他生於1648年,即清順治五年),那麽他從何得知南明舊事的呢?原來他有一位族兄方訓,崇禎末年在南都做官,而東塘的舅翁秦光儀 ,為孔方訓之姻婭,因避亂依方訓於南京者三載,所以得弘光遺事甚悉,秦回里以後,遂將所見所聞數數為東塘講述,此其一。其次,東塘復將所聞於傳述者證以諸家稗記; 而桃花扇》書中所列「考據」,猶今人之所謂「參考書目」,計共野乘 ,雜著,詩文詞曲等二十目,亦同此義。(附按,此「考據」諸目,各本皆列十三項,唯清初「西園」本列二十項,計多出董閬石《蓴鄉贅筆》 ,陸麗京《冥報錄》,陳寶崖《曠園雜志》,余澹心《板橋雜記》,尤展成《明史樂府》注,張瑤星《白雲述》,王世德《崇禎遺錄》等七家。)

        再次,東塘生當順康之世,其時遺民故老,往往尚存,亦得面釆軼聞,得其底堙A如原書賺將一齣 ,寫許定國用其妻侯氏之計,殺害高傑,投降於清,其眉欄一則批語即言:康熙癸酉(即康熙三十二年,公元一六九三年),見侯夫人於京邸 ,年八十餘,猶健也,歷歷言此事。荀學齋日記,批語皆即東塘自手所為 ,則可見他在北京做國子監時,尚在多方蒐輯史事,資其素材。又如幫他商訂音律的王壽熙(吳人,客於宗室紅蘭主人岳瑞家),是丁繼之的友人。凡此,皆為劇中角色之有關人士,聞見親切 ,不同影響之談,道塗之說。(至後人往往執記載以繩東塘,謂某處不合,某事不確,是既忘彼東塘之所接與野史書冊實有同等價值 ,又昧乎作劇終與撰史不同,其間裁縫牽綴,勢所難免,而東塘生當彼世,忌諱正多,又有故為世事含糊八九件 ,人情遮蓋兩三分。」之處也(此孤吟齣老贊禮之語)。

        在這樣理解之後,才不妨發一問語: 那麽作為全劇主題線索的桃花一扇,到底有無其事,有無其物?

        發出此問的,最早一位大概要推陳琰即上文提到的《曠園雜志》作者陳寶崖。他有桃花扇題辭絕句二十首 。其第二首云:飄零金粉雨蕭蕭,舊院依稀長板橋。莫怪秦淮水鳴咽 ,六朝流盡又南朝。嘗為人稱道。而其在第十二首云:冰紈濺血不須嗟 ,染出天台洞口花。人面依稀筵上見,不知真迹落誰家?卻好像還沒有人拈出作為話柄談資。 ― 也許詩話家認為這未免太拘迂,太膠柱鼓瑟了吧?

    就詩論詩,或有此嫌 ; 就事論事,卻又不爾。今年春節元旦,張叢碧先生枉過小齋,具為我言 : 某年賈人持數物來,視之,香君桃花扇在焉,血瓣斑斑,宛然映目,龍友點染。真實不虛,詫為奇品。但索值極昂,未能即得,旋即不見。後知已流往東邦矣。張先生又言,正撰《春游瑣談》隨筆新集 ,擬將此則戴入,以廣藝苑珍聞云。故此處但記梗概,其詳以俟叢碧先生。

    據此,則桃扇一節,亦非妄擬。至東塘本人,既備敘所以得舊聞於孔方訓,秦光儀之來由,「證以諸家稗記,無弗同者,蓋實錄也」,而接言「獨香姬面血濺扇 ,楊龍友(文驄)以畫筆點之,此則龍友小史言於方訓公者 ; 雖不見諸別籍,其事則新奇可傳,桃花扇一劇感此而作也。」語氣猶似存疑。我則以為: 這正可見東塘誠實不欺處,蓋若造偽製謊,則唯恐人之不信,必竭力編撰 ,如何目驗 ― 此舊日稗官傳奇家之慣伎。「以彼實之虛,知此虛之實」 ; 而當時陳寶崖有「不知真迹落誰家」之問 ,亦非可概以刻舟求劍與夫詞章家泛泛話頭目之者矣。

    友人於此又有貢一疑點者: 血之為色,稍久即由紅變黑,安有尚可點綴為桃花之理?余戲答云: 君言甚辯,然科學家之語,而非藝術家之語也。畫家睹血漬而想及桃花,亦言其觸景生情,緣情寄興而已,其實際固仍須資以丹青,參以助借,此又不待言者。必執此反證必無香君桃扇之事之物 ,正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 世間情事萬端,多疑與輕信,常成兩失。事收藏,貨古物者,往往以真為贋,壓良為賤,失之交臂,吾實數見不鮮,非故甚其詞也。

洪雲   甚麽是散曲

    「唐詩宋詞元曲,在中國文學史上一向並稱 。在韻文的領域內,它們彷彿漢武寶鼎的三隻腳,砍去了任何一隻都會使人感到殘缺不全。近代治文學史的人都給了曲很高的評價,然而愛好文學的人卻不一定都對曲有足夠的了解。這固然由於曲之為道 ,託體既卑,為時又近,宋元史志與四庫集部,均不著錄,後世碩儒,皆鄙棄不復齒及(吳梅曲學通論),而曲本身比較難於欣賞 ,也是一個原因。改變這種情况,現在應該是既有必要也有可能的事情了。

        其實,曲這個東西,也沒有甚麽奥妙。它分為劇曲散曲兩種。劇曲是有曲辭 ,有賓白,有科泛,可以在舞台上搬演的劇本,儘管前人對它的宮調,平仄,陰陽有很多高深難測的論述,然而說穿了也不過像我們今天接觸到的粵劇,京劇一類的東西。關於劇曲暫時不談 ,且談一下散曲

    「散曲又叫清曲,是相對劇 曲而言的。因為它只用於清唱,不搬演故事,也不像雜劇那樣有大鑼大鼓 。其實它就是跟詩詞同類的一種新興的詩體。在體制上,它又可以分為小令套數兩種。小令在元代又叫做叶兒,根據元人燕南芝庵的說法 ,是當時一種尖新倩意街市小令。明代戲曲家王驥德在曲論堣]說:渠所謂小令 ,蓋市井所唱小曲也。這說明散曲原是起源於民間的東西。當然,外族音樂的傳入也有影響,這就是吳梅所說的迨胡元入主中華 ,所用胡樂,嘈雜緩急之間,舊詞至不能按,乃更造新聲,而北曲大備。不過他太强調這一方面的原因 ,就未免有點偏頗了。小令是單個的曲子 ,相當於一首小詩或小詞。每一首小令都隸屬於一定的宮調,如點絳唇屬仙呂宮,天淨沙屬越調等 ,就等於我們現代的歌曲分屬於C,G,D等調一樣。小令還有一種變體 ; 把兩個或三個曲子聯起來,稱為雙調帶過曲套數也稱散套套曲,是用同一宮調的許多曲子連起來成為一套的 ,其組成有一定的規則。

        散曲和詞有親密的血緣關係,很多曲詞都是從詞調變來的,因此二者有很多相同之處,如都是長短句,都有宮調,牌名,都能合樂等。但是,由於詞產生於南方而盛於宋代,曲則產生於宋金對峙時的北方 ,大盛於蒙古人統治下的元代,時代和地域不同,因此和詞比較起來,散曲又無論在音律,風格上都有很多不同的特點:

        一,曲比詞更多外來的樂曲,如者刺古袄神急阿納忽等 ,都一望而知是外來的。

        二,散曲語言多用北方口語,字音也要照北方音唸才押韻,順口。像這樣一段曲: (馬致遠耍孩兒借馬)

    有汗時休去簷下拴,渲時休教侵着頹,軟煮料草V底細。上坡時款把身來聳,下坡時休教走得疾。休道人忒寒碎。休教鞭颩着馬眼,休教鞭擦損毛衣。

        南方人唸起來就不是那麽容易理解和順溜了。

        三,詞有平上去入四聲,押韻時平聲對平聲,仄聲對仄聲,不能錯押 ; 但是中間可以換韻。曲則沒有入聲韻,平上去三聲通押 ; 一韻到底。而且用韻較密,有時差不多是每句一韻。例如馬致遠的天淨沙: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就是每句一韻的 ; 而三字是平聲,字是上聲,字是去聲 ,和諧地通押在一起。

        四,各個曲牌的句數和字數雖然有一定,但可以加襯字。例如南呂黃鍾尾開頭兩句的字數是七 ,七,但關漢卿在不伏老套中卻增加了很多襯字:

    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鐺鐺一粒銅豌豆 ,恁子弟每誰教你鑽入他鋤不斷砍不下解不開頓不脫慢騰騰千層錦套頭。

        正字不過是十四個字我是一粒銅豌豆,鑽入千層錦套頭。其他的都是襯字了。詞就不能有這樣的自由。因此,曲是更適於抒發複雜多變的感情的。

        五,詞一般分上下兩片或三片,曲則一般不分片,一氣完成。

        六,在風格上,詞貴含蓄蘊藉,講求寄託,故常用隱喻或象徵手法,以收意在言外之效。曲則貴尖新顯露,自然流暢,故多用直陳白描手法,在質樸中時露清新剛健之氣。照傳統的看法,認為詞雅曲俗,其實正是通俗化,大眾化的表現,在另一角度來看,也是一種優點。

蕭遠   蘇詩的兩病

        蘇軾的詩在近千年來起了不少影響,當然有些陳規濫套也是由他起的頭。朱熹首先批評他的和陶詩,說:淵明之詩所以為高 ,正為不待安排,胸中自然流出來,東坡乃篇篇句句依韻而和之,雖其才高似不費力,然已失自然之趣。這一點確實說中了病 。王若虛滹南詩話也說:鄭厚曰:魏晉以來 ,作詩唱和,蓋尚以文寓意。近世皆次人韻,不復有真詩矣。・・・・・・・・鄭厚之論雖為太過 ,然次韻一事實為作者大病。詩之道因至宋而衰弊,而又專門以此相尚,雖才如東坡,不免波蕩以從,集中次韻至三分一,雖窮極技巧,傾動一時,而害於天全者實多。」後來顧炎武雖未明言蘇詩 ,卻也痛斥次韻,說:「今人作詩,動必次韻,以此為難為巧,吾謂其易而拙也,・・・・・・・・蓋所以和人者 ,其胸中本無詩也,而又拙於自言者也,」前人總把次韻歸咎於元,白,而不知元,白的次韻只限於兩個最知己的朋友作為一時談笑之資 ,乃至皮,陸,也是如此,他們對別人就並不次臐A白與劉禹錫雖是親密的詩友,也並不次韻。宋人對元,白詩根本上不大理會,更不贊成,為甚麼偏要把他們這一特點發展起來呢?

    蘇詩還有一點與人不同的,就是愛加自注。唐人詩中本事多半在詩題中發揮,詩題之所以有時不得不長,就是為此。白詩的自注是為了有些特殊詞語不能不交代。卻從來沒有自己交代詩意的 ,更沒有自己注典故出處的。因為既然作詩,就是要讀者去體會詩意,既然用典就是料到作者能了解,若怕讀者不了解,這種僻典又何必用?蘇詩這些習慣都是不足取的。

蘇東坡和陶淵明詩百二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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