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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新詩 小品文 筆記 掌故 風俗
瑣語 笑話 醫生有時醫道欠高，醫錯病醫死人之事也是常有的。梁章鉅的《楹聯叢話》記有人把一首唐詩的名聯名:｢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只略改一下，變成:
不明財主棄，多故病人疏。
天衣無縫地變成一副贈庸醫的對聯。醫生醫道不高明，財主不來光顧，醫生的飯碗就成了問題。醫生的醫療事故多，病人必然少，醫生也就倒霉了。
相傳有一篇祭醫生文，刻劃甚深，謔而近虐。文曰:
公少讀書不成，學擊劍，又不成，學醫自謂成。行醫三年，無問之者。公忿，公疾，公自醫，公卒。鳴呼，公竟死矣。公死而天下之人少死矣!爰為之銘曰:
君之用方，如虎如狼。君之醫術，非歧非黃。服君之藥，無病有病。著君之手，不症而亡也!尚饗。
但是，這仍然只能說明醫道有高低，而不關乎醫之分中與西也。
黃苗子《中醫》
馮玉祥(一)
馮玉祥每駐扎在一個地方，都要抽閑暇時間，親自帶領部屬官兵大量植樹，因此被尊為｢大樹將軍｣。他還十分注意愛護樹木，行軍打仗時，他都勸誡士兵不許踐踏樹木。屯兵徐州時，他發動廣大官兵植樹造林，曾作《護林丘八詩》一首:｢老馮駐徐州，大樹綠油油。誰砍我的樹，我砍誰的頭。｣
* * * * *
馮玉祥生平讀書十分用功。他當士兵時，一有空就讀書，有時竟徹夜不眠。為了晚上讀書時不影響別人睡覺，他找了個大木箱，開個口子，把蠟燭放在箱子裏，借着口子發出的微光讀書。馮玉祥擔任第十六混成旅旅長時，攻占常德後奉命駐紥，在這戰爭的間歇，他規定自己每天早晨讀英語兩小時。學習時，關上大門，門外懸一塊牌子，上面寫馮玉祥死了。學習完畢，門上再換成馮玉祥活了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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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羨林
謙虛與虛偽
在倫理道德的範疇中，謙虛一向被認為是美德，應該揚。而虛偽則一向被認為是惡習，應該抑。
然而，究其實際，二者問有時並非涇渭分明，其區別間不容髮。謙虛稍一過頭，就會成為虛偽。我想，每個人都會有這種體會的。
在世界文明古國中，中國是提倡謙虛最早的國家。在中國最古的經典之一的《尚書·大禹謨》中就已經有了"滿招損，謙受益，時(是)乃天道"這樣的教導，把自滿與謙虛提高到"天道"的水準，可謂高矣。從那以後，歷代的聖賢無不張惶謙虛，貶抑自滿。一直到今天，我們常用的辭彙中仍然有一大批與"謙"字有聯繫的詞兒，比如"謙卑"，"謙恭"，"謙和"，"謙謙君子"，
"謙讓"， "謙順"，
"謙虛"， "謙遜"等等，可見"謙"字之深入人心，久而愈彰。
我認為，我們應當提倡真誠的謙虛，而避免虛偽的謙虛，後者與虛偽間不容髮矣。
可是在這裏我們就遇到了一個攔路虎：什麼叫"真誠的謙虛"?什麼又叫"虛偽的謙虛"?兩者之間並非涇渭分明，簡直可以說是因人而異，因地而異，因時而異，掌握一個正確的分寸難於上青天。
最突出的是因地而異，
"地"指的首先是東方和西方。在東方，比如說中國和日本，提到自己的文章或著作，必須說是"拙作"或"拙文"。在西方各國語言中是找不到相當的詞兒的。尤有甚者，甚至可能產生誤會。中國人請客，發請柬必須說"潔治菲酌"，不瞭解東方習慣的西方人就會滿腹疑團：為什麼單單用"不豐盛的宴席"來請客呢?日本人送人禮品，往往寫上"粗品"二字，西方人又會問：為什麼不用"精品"來送人呢?在西方，對老師，對朋友，必須說真話，會多少，就說多少。如果你說，這個只會一點點兒，那個只會一星星兒，他們就會信以為真，在東方則不會。這有時會很危險的。至於吹牛之流，則為東西方同樣所不齒，不在話下。
可是怎樣掌握這個分寸呢?我認為，在這裏，真誠是第一標準。虛懷若谷，如果是真誠的話，它會促你永遠學習，永遠進步。有的人永遠"自我感覺良好"，這種人往往不能進步。康有為是一個著名的例子。他自稱，年屆而立，天下學問無不掌握。結果說康有為是一個革新家則可，說他是一個學問家則不可。較之乾嘉諸大師，甚至清末民初諸大師，包括他的弟子梁啟超在內，他在學術上是沒有建樹的。
總之，謙虛是美德，但必須掌握分寸，注意東西。在東方謙虛涵蓋的範圍廣，不能施之於西方，此不可不注意者。然而，不管東方或西方，必須出之以真誠。有意的過分的謙虛就等於虛偽。
1998年10月3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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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語堂 生活的藝術 文化的享受 之 寫作之藝術(一)
寫作
的藝術，其範圍的廣泛，遠過於寫作的技巧。實在說起來，凡是期望成為作家的初學者，都應該叫他們先把寫作的技巧完全撇開，暫時不必顧及這些小節，專在心靈上用功夫，發展出一種真實的文學個性
，去做他的寫作基礎。這個方法應該對他很有益處。基礎已經打好，真實的文學個性已經培養成功時，筆法自然而然會產生，一切技巧也自然而然的跟着純熟。祇要他的立意精警
，文法上略有不妥之處也是不妨的。這種小小的錯誤，自有那出版者的編校員會替他改正的。反之，一個初學者如若忽略了文學個性的培植，則無論他怎樣去研究文法和文章，也是不能使他成為作家的
。勃豐(Buffon)說得好:｢筆法即作者。｣筆法並不是一個方式
，也不是一個寫作方法中的制度或飾物，它其實不過是讀者對於作者的心胸特性，深刻的或淺泛的，有見識或無見識，和其他各種特質，如:機智，幽默，譏嘲，體會，柔婉，敏銳，瞭解力
，仁慈的乖戾，或乖戾的，仁慈冷酷，實際的常識和對於一切物事的一般態度所得的一種印象罷了。可知世上決不能有教人學會幽默技巧的袖珍指南，或乖戾的仁慈三小時速通法，或常識速成十五法
，或感覺敏銳速成十一法。
我們
須越過寫作藝術的表面而更進一步。我們在做到這一步時，便會覺得寫作藝術這個問題其實包括整個文學思想，見地，情感和讀寫的問題。當我在中國做恢復性靈和提倡更活潑簡易的散文體的文學運動時
，我不得不寫下許多篇文章，發表我對一般的文學的見地，尤其是對於寫作的見地。我可以試寫出一組關於文學的警語，而以｢雪茄烟灰｣為題。
甲 — 技巧和個性
作文法教師的論文學，實等於木匠談論美術。評論家專從寫作技巧上分析文章，這其實等於一個工程師用測量儀丈量泰山的高度和結構。
世上無所謂寫作的技巧。我心目中所認為有價值的中國作家，也都是這般說法。
寫作技巧之於文學，正如教條之於教派。都是屬於性情瑣屑者的顧及小節。
初學者往往被技巧之論所炫惑。小說的技巧，劇本的技巧，音樂的技巧，演劇的技巧。他不知道寫作的技巧和作家的家世並沒有關係;演劇的技巧和名藝人的家世並沒有關係。他簡直不知道世上有所謂個性
，這個性其實就是一切藝術上和文學上的成就的基礎。
乙 — 文學的欣賞
當一個人讀了許多本名著，而覺得其中某作家敍事靈活生動，某作家細膩有致，某作家文意暢達，某作家筆致楚楚動人，某作家味如醇酒佳釀時，他應坦白的承認愛好他們
，欣賞他們，祗要他的欣賞是出乎本心的。他於讀過這許多的作品後，他便有了一個相當的經驗基礎，而即能辨識何者是温文者，何者是醇熟，何者是力量，何者是雄壯
，何者是光彩，何者是辛辣，何者是細膩，何者是風韻。在他嘗過這許多種滋味之後，他不必藉指南的幫助，也能知道何者是優美的文學了。
一個念文學的學生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應學習怎樣辨別各種不同的滋味，其中最優美的是温文和醇熟。但也是最難於學到的。温文和平淡
，其問相差極微。
一個寫作者，如若他的思想淺薄，缺乏創造性，則他大概將從簡單的文體入手，終至
於奄無生氣。祇有新鮮的魚可以清燉，如若已宿，便須加醬油，胡椒和芥末。 — 越多越好。
優美的作家正如楊貴妃的妹妹一般，可以不假脂粉，素面朝天。宮中其餘的美人便少不了這兩件東。這就是英文作家中極少敢於用簡單文體的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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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苗子 拜神
多倫多伍貽業教授有一篇文章，引用《道藏．呂祖全書》裏的一梵文咒語
。伍教授說:｢這段文字若以古叙利亞文還其原意，則是“誠哉
，基督是從天降臨者。”｣道教的呂祖，怎麽會把耶穌基督的頌詞變為咒語?令人嚇了一跳!伍教授認為是唐朝道士從西方傳入的《聖經》那裏襲用的
。這就難怪印度佛教的觀世音菩薩，被請進道教，奉為“觀音大士”來頂禮膜拜了。
我說中國人對宗教不甚認真，不像西方人誠篤。西方的天主教，基督教以及阿拉伯人的伊斯蘭教都有定時的聚會，有牧師，神父，阿訇向教徒傳道講經，勸人向善。中國的佛教，道教
，在古代是常有集會的，但近代，除了少數高僧大剎，有向信徒講道外，一般寺廟，只是供人燒香祈福，占卜求簽用，不必去追求什麽教義和信仰宗旨。
關雲長是人不是神，但道教把他老人家請入神列，並且不知什麽原因，又奉為財神，於是許多關帝廟之外，商人又把他的畫像，請入店，宅，是目前香火最旺的一尊神。
中國人只要相信某一位神(例如黃大仙)的靈，便異常虔敬地燒香叩頭，目的簡單，只要求這位菩薩保佑得財得子，姻緣成就，得福得壽，有求必應。所以，這是功利主義的信仰，而不像西方和阿拉伯人那樣，把上帝，真主，作為主宰自己生命的神來信仰。
一尊土地，大家發現它有靈，就香火鼎盛，百般信仰。一旦覺得無靈就棄之如敝屣。這就是中國一般老百姓的宗教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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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子愷 勞者自歌 (選)
古時稱文人生涯為｢筆耕｣，今日稱譯著生活為｢精神勞働｣。我想，再詳切一點，寫稿可比方搖船。搖船先要規定方向和目的地。其次要認明路徑的轉折，不要走錯路，也不要打遠圈。打了遠圈搖船的人吃力，坐船的人也心焦。方向，目的地，和路徑都明白了，然後一櫓一櫓地搖去，後來工作自會完成。寫稿的工作完全同搖船一樣。
搖船的人有一句話:停船三里。即中途停一停船要花費時間，好比多搖三里路。因為停的時候不能立刻停，要慢慢地停下來;停過之後再開也不能立刻駛行，要慢慢地駛行起來，這一起一倒頗費時間。寫稿也可以說說｢答話三百｣，即寫稿時倘有人問你一句話，你要少寫三百個字。因為答話時要擱住了文思而審聽那人的問話，以便答覆，答覆過之後要重尋墜緒而發揮下去。這一起一倒也頗費時間。
廿三年七月二十二日
身體勞働的人疲倦時可教肢體完全不動，精神勞働的人疲倦時却不能教心思完全不想。故身體勞働可有完全的休息，而精神勞働除了酣睡以外沒有完全的休息;啣着香烟閒坐的人方寸中忙着思維
，携着手杖閒行的人腦筋裏忙着籌算，不是常有的事情麽?
精神勞働的人要休息，除了酣睡以外，只有聽音樂。音樂能使人心完全停止思維籌算，而入陶醉狀態。心雖然也在這狀態中活動，但這活動不是想而是感。感動之極，有時也會疲勞;但這疲勞伴着趣味
，不覺苦痛。在精神勞働者，不伴苦痛的心的活動已算是他的休息了。
可惜中國目下少有了可供精神勞働當作休息的音樂
。其人倘患失眠症，或者被夢魔所擾，簡直是四六時中不斷地在那裏勞働。
廿三年七月二十三夜 |
王力
龍蟲並彫齋瑣語
對食 和 菜户
李蓮英雖為慈禧身邊紅人，貴為大總管，但總覺不如科舉出身的仕宦為榮，本身既無子嗣，只有寄望姪輩能中幾個高科，改換改換門庭。他聘了同鄉趙惠田的第四兒子趙樹宜，來到北京他的豪華宅邸為家館教師
，教導他的姪輩。趙樹宜雖未中舉，但通曉文字，又善八股文，鄉里多稱贊之，加上又是同鄉世誼關係，因而李蓮英對他很尊重。
趙樹宜為人呆板，性情固執，是迂儒之流。因此雖在李家教書有年，又得到李蓮英青睞，但始終沒有弄得一官半職。他若稍事圓通，只要李蓮英說句話，七品知縣是手到拿來。李蓮英曾對他說:"你是個書呆子
，只會詩云，子曰，作八股文，官場事一竅不通，叫你作官也幹不了，還許出亂子。"於是只好厚其束脩優其肴饌而已。這位趙夫子坎坷一生，入民國後仍然教書
，晚年曾感慨地作了一首詩。詩曰:
貴門教讀受尊崇，命蹇時衰運不通。自古黄鐘多毁棄，由來瓦釜貫雷鳴。
《太監宮女寫真》
宮女和太監在皇宮中地位最低下，尤其是眾多的宮女，十多歲便被選入宮，除極少數幸運者被皇帝看中外，其餘都從事着卑下的雜役。青春年少，情竇初開，然而由於宮禁森嚴，他們的自由受到極大限制，整日生活在無聊寂寞之中。於是便有了歷代宮詞中那些描寫後宮佳麗們孤寂生活的辛酸詞句:
鎮日無人獨掩門，梨花月上又黄昏。空餘孤枕不成寐，撥碎琵琶彈淚痕。
無語凭欄珠淚潸，雙眉蹙蹙鎖春山。可憐空長彤宮裏，一世光陰半世閑。
為了填補空虛的內心精神世界，尋求真愛，歷代宮女們曾有過種種愛的嘗試。但皇宮畢竟是缺少真正男人的世界，就更不用說獲得真正男人的愛了。於是在宮女和宮女之間，宮女和太監之間便產生了一種畸形的性愛和情愛的生活方式。這就是"對食"和"菜户"。《明史》也有有關"對食"的記載。
"對食"是指宮女之間自相結合為夫婦，猶如現在所說的女子同性戀愛。後來"對食"範圍由同性發展為異性。北魏孝文帝時胡后與太監高菩薩的"對食"，被斥為淫亂行徑，可知那時還是禁止男女"對食"的。至五代南漢音廷，對食出了新的特點。南漢皇帝劉龑規定，凡是成為狀元的，必須先受宮刑。然後才可委以政事。因此南漢宮女們多以這些人為"對食"對象。
到了明代，宮女與宦官結為夫婦的風氣更盛，並且有了新的名稱，叫"菜户"。"宮人無子者，各擇內監為侶，謂菜户。其財物相通如一家，相愛如夫婦。"明人沈德符在其所著《萬曆野獲編》中記載了當時宮中菜户的情况:"內中宮人，鮮有無配偶者，而數十年來為盛。蓋先朝當屬私期，且諱其事，今則不然，唱隨往還，如外面夫婦無異。"如果一位宮女長時間找不到"菜户"，那就要受到他人的恥笑，稱其為棄物。
在宮中，有專門為宮女和太監牽綫搭橋的人。一旦婚媾訂定，二人便會星前月下，彼此海誓山盟，倘若有一人先死，那麽另一個人就會發誓終身不配，以保持義節。沈德符還講述了這樣一件事:他早年曾在一寺廟中讀書，他發現寺中有一間房子總是上着鎖，只是偶爾有人打掃一下。有一次趁打掃人不備，溜了進去，發現裏面全是宮中太監奉祀已死宮女的牌位，上面寫着名字。偶爾有太監在祭期來祭奠，則痛哭失聲，悲悲切切，聞者不禁潸然淚下。
"對食"和"菜户"是宮女們生活在皇宮這一特殊環境中所產生的特殊情愛方式，由此不難窺測宮女乃至妃嬪們愛情生活的一般情况。
《太監宮女寫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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